岑年看了眼標簽上的‘A組’, 又看了看不遠處傅燃手中明晃晃的‘A’,陷入了沉默。
“這個隊友其實作用也不大,”顧嫻安慰他, “也就是住一塊兒罷了。”
他想了想,接著說:“而且, 在這個遊戲的大背景下, 我合理揣測——分配這麼一個室友,也許不是為了讓你倆團結查案, 是為了方便狼人殺人啊。”
這個遊戲裡,八個玩家的真實身份大體分為狼人與好人。
狼人有兩個,而好人又可以細分為‘女巫’、‘預言家’和‘獵人’,
由於是把‘狼人殺’遊戲搬到了現實裡,對‘殺人’、‘預言’、‘狙擊’等行為,也不像桌遊裡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達成的。
殺人是真的要到對方房間裡去的。
岑年:“……”
“好吧。”他聳了聳肩。
自我介紹完畢, 眾人上了大巴。
顧嫻是那種挺投入的性格,他上了車,就想坐到那個模特身邊, 探聽點消息, 硬是被岑年按了下來。
“坐我旁邊。”岑年說。
“哦。”顧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傅燃, 回過味來,點頭。
傅燃身邊留著個空位。
前幾個人麵麵相覷, 都走了過去。大家也不是瞎, 都看得出來這空位留著是給誰的。但岑年和顧嫻一塊兒坐在後麵, 那個位置就空了下來。
傅燃沒說什麼。
山路崎嶇,車往外開了十幾分鐘,岑年又坐在後座,顛簸的厲害。他有點暈車,此時臉色不那麼好看了。
“要不你坐前麵去?”顧嫻建議他,“前麵顛簸的不那麼嚴重。”
“不去。”岑年閉上眼睛,說。
由於身體狀況一直不大好,岑年頭暈的厲害。中途車在加油站停了一次,岑年模模糊糊聽到有人走到旁邊,跟顧嫻說了句什麼。
岑年實在頭暈的厲害,意識都很模糊。突然,他發現自己的身體騰空了。
岑年一怔。
“放我下來。”
他閉著眼睛,麵無表情地說。
傅燃又往前走了兩步,才依言把他放下了。岑年睜開眼睛,顧嫻在旁邊玩手機,忐忑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岑年和顧嫻正坐在第一排,而傅燃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後排,看著窗外。
第一排的顛簸果然沒那麼嚴重了。後排的女模特湊過來同他們聊天,岑年、顧嫻和模特三人都是話匣子,很快說笑起來。
而後排,傅燃的臉色卻很蒼白。
“岑年,”女模特回頭看了一眼,問岑年,“傅燃是不是暈車啊?看他好像挺不舒服的。”
“也許吧。”岑年沒回頭,淡淡道,“說不定是裝的呢。”
他的聲音不大,但大巴車挺空蕩,這話順著風一路穿到了傅燃耳裡。
傅燃身形滯了滯,沒說話。
“哎呀,怎麼說話呢你。”顧嫻數落他,“即使有仇,也不能沒禮貌。”
岑年沒回答。
其實,說完後他也覺得有些不大禮貌。顧嫻把礦泉水瓶給他,讓他給傅燃遞過去,岑年也沒有拒絕。
“謝——”
傅燃接過礦泉水瓶,笑了笑,剛說了半個字。岑年卻看也沒看他,無動於衷地轉身離去了。
“謝謝。”
傅燃低聲把這句道謝說完,咳嗽了一下。
岑年往前走的腳步一頓,最終沒有回頭。
又過了一個小時,目的地到了。
梨花村,是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村民淳樸極了,也許是節目組提前打點過,突然一輛大巴車開來,也沒有覺得奇怪或者害怕。
幾個雙頰紅撲撲的小孩子,有三四歲的、也有七八歲的,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圍在村口外頭。
一行八人下了車。
由於是在錄真人秀,大家下車,照例插科打諢了幾句。而且,這一期節目融入了角色扮演的元素在裡頭,大家都很敬業。
“哎呀,這兒真好看,”女模特雙手捧臉,假兮兮道,“攝影大叔,我等會兒要以村口的梨花樹為背景來兩張寫真。”
角色是‘攝影師’的絡腮胡大叔笑了笑,舉起紙片剪出來的‘單反’,淡然道:
“主意不錯,可惜咱們的相機沒電了。”
另外六個人都十分捧場地笑了笑。
岑年動作慢,是最後一個下車的。他剛下車,小孩子裡,一個小女孩的眼神亮了亮,小火箭似的朝他衝來。
“岑老師!”
岑年一怔,抱住她。
之前說過,岑年在十七歲時,來過梨花村支教。不過,那對於此時的他來說,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對於這個小女孩來說,可能才過去一年吧。
岑年在腦海裡搜尋著這張臉,好不容易想起了小姑娘的名字。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說:
“雅雅。”
跟拍的攝影大哥和節目組打了個激靈。
“岑年,”角色是‘女警察’的女明星走過來,十分訝異,“你和當地的村民也認識?”
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筆帶過:“去年讀書的時候,來支教過。”
“哇……”
好幾個人都露出的驚訝的表情。
小女孩笑得露出大門牙,一點也不怕生。她看看岑年,大眼睛滴溜溜轉,又看向了傅燃。她張了張嘴,說:
“傻大個哥哥!”
傅燃一怔。
“傅燃也來支教過?”這下眾人更吃驚了。
傅燃搖頭:“沒有,也許——”
“雅雅,你認錯了。”岑年低聲說,他還是沒看傅燃,笑了笑,“傻大個……”
他的後半句話沒出聲,沒有被現場麥克風收錄進去。
但傅燃卻看見了他的唇形。
——‘傻大個比他好多了’。
傅燃的眸色暗了暗。
岑年當時把傻大個撿回了村裡,不知道他的名字,乾脆一直‘傻大個’‘傻大個’的叫著。後來,他帶的班上的孩子有樣學樣,也跟著叫傻大個。傻大個也不生氣,誰喊他他都樂嗬嗬地回應。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
天色晚了,大家按著抽簽的順序兩兩結對,去尋找自己的住處。晚飯已經準備好了,正放在每個人住的地方。
住處並不是統一的。
比如,顧嫻和他的隊友‘高中生’,他們在一個農家小洋房前看見了自己隊的顏色。他們的住處就是村長家。
除此之外,‘女警察’和‘模特’這一組的住處是普通農人家裡;‘攝影師’和‘高中生’這一組的住處是守夜人的小屋。
岑年和傅燃雖然是隊友,走在路上,卻隔的很遠。彆的隊都湊在一起、在小地圖上研究,唯有他們兩個人,跟陌生人似的,連最基本的交流都沒有。
岑年專心低著頭玩手機,一副‘拒絕交流’的模樣。
終於,他們找到了有自己隊代表色的建築物。
傅燃的腳步先停下來。岑年專心玩手機,沒看路,差點一頭撞在傅燃身上。他趕緊刹車,和傅燃一起抬頭看去。
——牛棚。
岑年:“……”
傅燃:“……”
“節目組——”傅燃說。
“好毒啊。”岑年喃喃接道。
岑年說完這句,傅燃眸中浮上一絲驚喜。
他看向岑年,低聲說:
“岑年,你……”
剛下意識地說完那句,岑年就後悔了。他收回視線,臉上的表情撤了下來,率先沉默地走進去說。
傅燃在外麵站了兩秒,也跟著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