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王容清滿意的是,少年落落大方,在她說明來意後不曾緊張更不曾露出欣喜急迫,而是很尋常地請他們一同上山商討。
這樣穩得住的性子,很適合主持大局,稍微磨一磨就可以委以重任。
屋子裡太狹窄,於光招呼客人在屋外坐下,先把蛋羹和魚湯擺在於音麵前。
“在山下請人幫忙做的,放心吃。”於光揉了揉於音披肩的齊整短發,轉身出去和來客詳談。
王容清是珠州神學府的老師,同時也是珠州除惡司的管理者之一。
以她的身份和修為,常年在珠州城內坐鎮,沒遇到很棘手的惡鬼都輪不到她出馬。
還是昨日於光除惡鬼時動靜太大,神應時產生的神相,王容清在珠州城都察覺到了,又聽到三位弟子一致的誇讚,這才親自前來相看。
普通人隻知道修士能除惡鬼,地位很高,卻不知曉近些年來收入學府的修士數量在持續降低,天賦好的學生比最珍貴的明珠還難得。
看王容清這三位弟子就知道了,麵對楊家村那樣的惡鬼,他們三個聯手都不一定能對付,更彆提單獨應對。
修為進度緩慢,很難獨當一麵,這是現如今年輕修士的普遍情況。
“你的天賦很好,我希望你能進入神學府學習,我會為你安排。”
王容清難得的和藹,“聽方臨說,你與我們北方靈勇元君有緣,也可以拜我們靈勇元君為祖師。不過這個不急,你先到學府學上兩年。”
於光:“我願意進學府,但是不需兩年,兩個月足夠了。”
王容清眉頭一擰,神色嚴肅起來:“你雖說天賦過人,但切不可驕傲自滿,修行沒有捷徑可走,你這個年紀入學,更該潛心學習。”
“我修行方式與你們不同,不如且看我能不能做到?”於光神色自信而誠懇。
王容清仔細觀察了一番他的神情,不解問:“你為何如此著急?”
於光:“我想進除惡司。”
他原本的打算是過段時間直接進除惡司。
除惡司裡大半修士都是由神學府輸送,但也有一些是收攏的民間能人,隻要有能力都可以去挑戰。
神學府是培養修士的學校,於光畢竟不是什麼真正的十六歲少年,需要長時間學習。
真說起來,他比神學府畢業生們更強,足以直接進入除惡司去實戰曆練。
王容清心說這少年人還是太天真了,大約是覺得除惡司四處去處理惡鬼更威風,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
“為什麼這麼想進除惡司呢?”她好笑問。
於光一點沒客氣,直言:“因為我看到的除惡司太糟糕了,需要整治。”
王容清:“……”一個不曾想過的理由。
老實坐在老師身後的劉方臨三人,都忍不住對於光露出震撼的眼神。
他可真敢說啊!知道麵前的老師是什麼身份嗎!除惡司的總負責人之一,這麼說不就是在打他們老師的臉嗎!
王容清沒有生氣,反而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察覺到她的態度,於光的目光終於緩和一些,說起自己的見聞。
綠溪村出現惡鬼蹤跡,村人前去除惡司求助,卻因為拿不出巨額錢財賄賂而被驅趕。
這裡的除惡司和於光那個世界的“非自然生態保護局”是差不多的性質,都是處理一些異常狀況。
於光看到除惡司的狀態,就覺得手癢,想要親自去整治一番。
“這樣的事不會是個例,這樣的除惡司需要肅清,所以我要去
除惡司。”
王容清聽得麵色鐵青,她大部分時間在神學府教導學生,沒想到除惡司底層是這樣的狀況。
也不能說一無所知,隻是不知道他們已經貪婪到這種程度。
“你就這麼自信,覺得你進了除惡司一定能改變狀況?”
“當然,我會比任何人都做得好。”於光臉上並非少年的驕傲意氣風發,而是強大的自信。
仿佛他所說的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實。
於光從未懷疑過自己,從他還是個真正的少年時,就因為先知的預言成為了領導者。
十幾年的時間,他的自信來源於對自己實力的認知,也來自於所有家人、同事下屬和無數被卷入異常事件的普通人的信賴。
他必須做到,也一定會做到。
王容清和他談論一番後匆匆離去,留下了劉方臨和劉嶽來給他講解神學府的事。
劉方臨性格沉穩,馬上就要從神學府畢業,由他來引導很合適。
劉嶽則是自己要求留下來湊熱鬨。他性格跳脫,好奇心強又坐不住,聽著師兄給於光講解的時候,目光就在小木屋周圍亂轉。
木屋的陰影裡站著一個人影,劉嶽被吸引了注意力。
是於光的弟弟,劉嶽隻記得這個弟弟瘦小內向,昨天一路連臉都沒露,今天也一直待在屋子裡沒出來。
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劉嶽探著腦袋,往那邊多張望了幾眼。
那個陰影裡的人往外走了一步,劉嶽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劉嶽目光漸漸發直,他晃了晃腦袋,但沒能抵擋那種影響。
耳邊師兄和於光的聲音在遠去,他所有感知都被那雙魔魅的眼睛所占據。
好美麗……多麼美麗……好快樂……
劉嶽渾噩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幼時一段美好的記憶,是母親呼喚他的名字,喊他回家。
那種眷戀的感覺被轉嫁到這雙眼睛裡,使他不由自主對眼睛的主人產生了依戀。
但同時,這雙過於深黑的眼睛又喚醒了他的一些痛苦記憶。
複雜激烈的情緒在他的腦子裡碰撞,劉嶽目光愣愣地想要站起。
正在和劉方臨交談的於光停頓了一下,頭也沒回,突然伸手按住了劉嶽。
肩膀上的劇痛讓劉嶽痛呼一聲,清醒了過來。
“什麼?啊……好痛!”
“稍等。”於光站起來,在劉方臨疑惑、劉嶽茫然的目光中,快步走進小木屋,啪地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