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鵬隻來得及說一個字,他的手就被銬住,手銬直接鎖在麵包車車窗邊沿鐵條上。
他扯扯手臂,金屬手銬敲擊窗戶,哐當哐當,再尖銳的聲音也喚不回不了兩位拷了他丟下他直接上山去的警察,他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
“我靠……”
前方的村子還是靜著,原本有的零落燈眼,又滅了兩盞,剩餘的光已不足點量這塊地,那幽幽的細芒,吞吞吐吐,如陰地裡的勾魂燈。
風更冷了,他打一個寒噤,坐在車邊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道明亮的光刺破黑暗,一輛車子從遠處駛來,它在他麵前停下,車窗降下,霍染因微冷的麵容出現。
“怎麼隻有你一個,其他人呢?”
還有半句話,藏在他的喉嚨裡,沒有吐出來。
紀詢人呢?
*
呼哧——
呼哧呼哧呼哧——
不知道什麼時候,風和背後的人聲都消失了,充斥在紀詢耳朵中的聲音,變成了他自己的劇烈喘息聲。他的整條器官,變成了一道燒紅的罐子,任何氣流的通過都會引來一陣火辣辣的乾癢。
他艱難地咽著口水。
大概跑了有二十分鐘或者半個小時?他鬆懈已久的身體在高強度的運動下發出明確抗議,他感覺到膝蓋上的韌帶抽疼,胳膊和肩膀也疼,前者是撞的,後者還是撞的。
紀詢的思緒有點漫無邊際,苦中作樂地分析。有時候情況越緊張,思維越活躍,反而不能集中精神分析現有的危機。
但其實也不用多做分析。現場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背後追他的人分成三撥,從三個方向向他圍攏,他們追得緊,但又不是那麼緊,讓他能夠踉踉蹌蹌、吊著最後一口氣,往唯一沒有被圍住的地方跑去。
可那地方是真的沒有被圍住嗎?
圍三缺一,非常明顯,這些人在將他當著獵物追,他們是有明確目的性地將他往一個地方驅趕。前邊不會是什麼懸崖峭壁,死路一條吧,這倒很符合現在的情況,把他追到無路可逃隻能跳崖,誰都不用動手,日後有人來查,也可以辯解說是他自己半夜上山,沒看清路,一腳踩空掉下去摔死了。
嘿,彆看奚家村村裡人一臉憨厚,黝黑黝黑,好像這輩子都麵朝黃土背朝天,大字不識一籮筐,實際這追獵戰術不是玩得很嫻熟很有一套嗎?彆是靠山吃山,平常打獵打多了吧。
紀詢琢磨開了。
恰在這時,背後一聲弦響,他聽見“咻”的破空聲——
違法持有管製弓|弩,違反治安管理條例,需要判處……操,誰他媽還管這個!
他的注意力瞬間集中,調用身體剩餘的力量,往前一撲。
弩|箭沒有射到他身上,他擦著他的身體投向前方漆黑處,最後射中一株樹乾,箭身兀自顫動,傳來一陣細細嗡鳴。
紀詢安全落到了地上,握在手裡的手機突兀震動起來。
有人打電話來,是誰?高方高圓?他們找到地點,固定證據了?
紀詢想,可此刻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去看手機屏幕,他奮力爬起,一根棍子重重砸到他的胳膊上,他手一抖,震動的手機跌出去,再被人的鞋子踩中,也不知道壞了沒有,與此同時,又有人用力將他一踹,他再度重重倒在地上。
這時,身下的土層開始坍塌。
……什麼?
一個念頭還沒自紀詢腦海消散,他已經合著身下的泥土,一同跌落下去。
“砰!”
紀詢重重落地,他在全沒有準備的時候摔下來,摔得七葷八素。好在最後一刻勉強換了個姿勢,沒讓自己摔折胳膊摔斷腿。饒是如此,他也感覺自己眼前一黑,半邊身體都是麻的,足足緩了一兩分鐘,眼睛才重新看見東西。
他在一個深坑裡。
深坑大概有兩米多,寬縱和深差不多,可能也就兩米左右,剛能容納他平躺下去。他勉力抬起脖子,向上空看去,看見坑口的位置,有一塊吊在半空,向下晃蕩著的木板。
那塊木板是……
他繼續看著,看見一條條人影出現在坑口位置。稀薄的月光照不亮他們,隻能照出一片陰慘的黑影。他們分散站著,冷酷,戲謔,好像一切都是如此簡單明確,遊刃有餘。
紀詢的手摸到點東西。
他拿到眼前一看,是個陳舊的發夾。
發夾。
他再抬頭,看著上方,看著看著,看明白了。
這個村子的怪異,這裡女人的怪異,挖掘出的女嬰屍體……
這是個陷阱,陷阱不是為他而設。
是為曾被拐賣到這裡,想要逃跑的女人而設。
他們一次次重複著,追捕獵物一樣,追捕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