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2 / 2)

謊言之誠 楚寒衣青 10951 字 7個月前

“……”紀詢抽了一口氣,“霍隊,這不是警隊報銷的吧。”

“不是。”

“想也不是。破案了警局沒事發個電影票,有事記個功,頂天了。”紀詢,“不是警局,這是……你?”

霍染因不語。

紀詢和霍染因站在詢問室的一角,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架不住內容敏感,早吸引了周圍警察的注意。

他們不看譚警官的火辣小視頻了,一雙雙眼望過來,眨巴著閃爍著,個個都如相機,恨不得閃一下就記錄出一張照片。

他欠欠身,在眾目睽睽之下,湊到霍染因耳旁說悄悄話:

“霍隊,抬手就是大幾千,哪怕資本家也誇張了,你不是真對我有好感在追求我吧?我壓力很大的啊……”

霍染因懶得嘴炮。

紀詢沒動桌上的手機,他動,他把盒子拆了,將裡頭的手機拿出來,當著紀詢的麵,啟動,然後將自己的號碼輸入存儲,再設置為快捷撥號“1”,最後丟給紀詢。

紀詢接過。

這支全新的綠殼手機在他手中轉來轉去,如同一道碧浪翻騰湧動,他痞痞一笑,抓著羊再薅一把:“但你非要送我,我也卻之不恭,對了霍隊,再把我之前發出去給線人的微信紅包也報銷下唄?不多,就400塊錢。”

“加我微信。”霍染因命令。

“稍等,我登陸下就加。”紀詢從善如流,一秒不拖,加了霍染因。

哪怕再看一次,霍染因的頭像也出乎紀詢的意料。

按照他對霍染因悶騷程度的評估,對方的頭像八成會選擇純色,要麼全白要麼全黑。但霍染因兩樣都不選,也不是什麼風景景物或者自己的照片。

他的頭像是個本子。

學生時期的作業本。

真奇怪,也許這個本子有什麼特殊含義。

紀詢習慣成自然地想了一瞬,拋開,做好接收紅包的準備:“霍隊,來吧。”

霍染因閒閒看他一眼,麵露哂笑,語氣輕快:“我說的是加微信,沒說給你報銷吧。”

“……?”紀詢愕然。

他左看右看,發現霍染因是認真的,對方拿根胡蘿卜釣頭驢,騙驢顛顛跑上去後還把胡蘿卜藏了起來,人乾事!

紀詢覺得自己很虧。

但為了400塊紅包就鬨騰,又顯得他不寬容不體貼不大度。

紀詢琢磨片刻,坐回位置上,掏出新手機,悄悄戳屏幕,給霍染因改了個備注名:

“陰陽怪氣的大方小氣鬼。”

改完了,報複成功,他若無其事收回手機,和霍染因一起看裡頭詢問。

霍染因戴著耳機,他不需要,隨便看看,便能讀出單向可視玻璃後,辛永初的唇語——詢問室內,辛永初正在長段長段地說話。

“警官,我殺人的情況交代完畢了,你們可以重新調查湯會計的這件案子嗎?”

辛永初人高馬大,背卻微微馱著,兩腿垂直內縮,規矩得小學生麵對老師。

“湯會計叫湯誌學,怡安縣人,22年前,也就是1994年的9月18日,在家中被人用鐵錘錘破後腦勺,當場死亡……”

紀詢倏然一怔,看向袁越。

袁越平靜的麵色隨著辛永初的描述發生變化,他眉頭微微鎖住,下頷線條向後緊繃,他意識到了——是那個案子。

紀詢隻顧著詢問室內,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霍染因突然轉了頭,視線掃過袁越,再掃過他,最後,扯扯嘴角:

屬於這兩人的案子。

“這個案子我記得。”詢問室內,在辛永初反複懇求四五遍後,袁越開了腔,他並非拿喬,隻是這個陳年舊案讓他心緒混亂,他的眉心攏著,中間一道刀刻似的紋,“09·18碎顱案,懸案。22年前偵查技術不成熟,沒能鎖定抓捕犯罪嫌疑人,但根據同時間的另一位受害者的口供,行凶者是外來人員流竄至怡安縣作案,湯誌學當時是怡安縣一高教學樓在建工程的總會計,出事時候正值中秋節前兩天,湯誌學剛剛從銀行裡取了錢要給工人發工資。當年的偵辦人員綜合考慮各種情況,猜測是湯誌學從銀行出來的時候被凶手盯上,尾隨一路至其家中,家被人踩點做了標記,最後遇害身亡。”

“不是外來人員。”辛永初低聲說話,口氣堅決,“是趙元良和他的同夥,我有證據的。”

“什麼證據?”袁越旁邊的刑警質問,“有證據你為什麼不交給警察?辛永初,從剛才到現在,我和你說了多少遍,我們在審訊你殺人,不是在接受你信|訪,你有冤情,我們也有辦案流程,你在我們審訊過程中打岔不停求我們去調查另一件案子,無濟於事。”

“我知道你說的說法。”袁越卻道。

辛永初望著袁越,眼裡突然迸出光來,這光是一座橋,使他的信念飛躍過來,搭在袁越身上:“警官,你知道這個,那您一定明白我!”

“當時警局有另一種猜測,熟人作案。”袁越說,“但最終這個調查方向一無所獲,不了了之。”

“就是熟人,就是建築工人殺的!”一貫順從的、老實的辛永初在時候突然激動起來,但就算激動,他的聲音也不高,也顧慮著會不會吵到他人,“這不是猜測,這是真的。我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走訪了全國各地八十多個城市,跟蹤過當時和湯會計有關係的幾乎所有人。直到一年半以前,我一次偶然的機會聽到趙元良酒後說自己有個護身符,裡麵是一張大團結,是他發跡時候留下的幸運錢——趙元良,他就是當年湯會計發工資的一位農民工,也是裡頭少數幾個賺了大錢的大老板。我就對他是怎麼發家的起了疑心,我調查發現,他的啟動資金和他這些年一直所說的在蓉城做小生意後炒股發財的經曆根本對不上。後來我又花了一年的時間,查清了趙元良二十二年前,躲在蓉城八個月的行動軌跡。”

“趙元良當年在蓉城的八個月裡,什麼都沒做,天天就是喝酒打牌,但他的錢好像花不完,八個月後還直接拿出了一筆九萬塊的巨額款項。他家裡就一個老母親,連老婆兄弟都沒有,他有錢他來當什麼農民工?他有錢當年怎麼一直讓老母親住在窩棚?他這筆巨款的唯一的來源,就是他殺湯會計得到的不義之財!”

袁越沉默不語。

辛永初所說乍聽有理,細細一想,又根本不能作為依據。

袁越不說話,他旁邊的刑警就開口。

這是位國字臉的中年警察,他語氣嚴厲:“你嘴上說的言之鑿鑿,卻無法拿出哪怕一份可以呈上法庭的資金流動證明。‘二十二年後查到行動軌跡’,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證據了?你靠這些‘證據’就擅自定了趙元良的罪,殺了他,剝奪了他寶貴的生命,辛永初你還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

“那張幸運錢。”辛永初緊張起來,他說的是他多年的心血,二十二年來的心血,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幸運錢上一定有湯會計的指紋或者dna,警官,你們驗一驗吧,驗一驗就知道我沒在亂說了。我知道的,你們警察現在很厲害,湯會計有個習慣,哪怕錢從銀行出來他也不放心,他一定要當場點鈔,粘口水拿手指點錢,錢上一定有痕跡的,我看過書,教科書上寫的很明白的。我,我放在攝影包裡,沒敢用手碰,怕汙染了。”

國字臉警察和袁越麵麵相覷,袁越向審訊室外做了個手勢,示意鑒證科的前去采樣。

國字臉警察大約也是惻隱之心湧起,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你既然看過書,都知道這些了,為什麼就犯傻想去殺人呢,你殺了人,哪怕最後真的證明是他殺的,法律都沒辦法替你口中的湯會計還公道。”

辛永初的頭羞愧地垂下來。他的手臂動了動,想要抬手捂臉,但他兩隻手都被固定在椅子上不能動彈,他隻好說:

“警官,我認罪,我願意接受法律所有的審判,但是湯會計的案子,這隔了22年的懸案,到了該昭雪的時候吧?當時警方對現場勘查得出的結論是,有兩人共同行凶,趙元良是一個人,另外一個人我沒有找到,還有雇傭他們的人,我也沒有找到……”

“這個警方會有安排。”國字臉說,“把口供看看,沒有問題就簽字。”

厚厚的一疊紙到了辛永初麵前,辛永初沒有看,他眼巴巴地望著國字臉和袁越,在他們中尋找支柱,支撐自己的信念的支柱。

他剛剛才殺了一個人,即將麵對法律最嚴厲的審判,現在卻以如此期盼的眼神望著警方,期待正義得以伸張。

“警官,重啟案子後,能限期破案嗎?我怕我看不見破案那天。”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國字臉嚴厲起來,“簽字!”

“可是警官……”

辛永初的目光終於垂了下,垂到紙張上,複又抬起來,望著袁越與國字臉。

“我做了準備。我打算在趙元良食品廠經營的奶糖中隨機投放硝酸銀。如果警方不重啟案件,不讓真相大白,不讓凶手伏法。”

“這批奶糖就會讓食入者中毒死亡。”

辛永初麵露悲傷。

“讓很多很多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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