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住魏真珠!”霍染因厲聲交代。
這大約是紀詢第一次看見霍染因如此焦急, 二層樓高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快速跑下去也花不了幾秒鐘的時間, 當紀詢開始往樓梯出跑的時候, 霍染因直接從欄杆處翻身跳下!
而等紀詢衝到了玄關的位置, 霍染因的車子在漆黑的夜色裡, 在彆墅的窗戶外,轟鳴作響, 呼嘯而去。
他向前奔跑的速度漸漸緩下, 最後停住腳步。
當然,每一個健全的成年人, 都必然愛護幼兒。
霍染因想必也是……極其愛護。
“紀, 紀老師……”背後傳來文漾漾的聲音。
紀詢回過頭, 看見臉色煞白的文漾漾,文漾漾惶惑地看著他。
“我……我們也趕緊走,趕緊趕上霍隊吧。”
“急什麼, 你能趕上你霍隊那種車技?”越到危機時刻,紀詢的頭腦越清楚,“趕緊打給警局醫院消防打電話,把現場情況說清楚, 快!”
他輕輕一喝, 把籠罩在文漾漾臉上的恐懼喝散。
“不要分神,我們在和死神搶時間!”
*
等霍染因風馳電掣, 驅車來到現場的時候, 越境小區已經徹底熱鬨起來了,救護車,消防車, 以及警車,都在現場。
他三步並作兩步趕上樓梯,消防人員已經提著破門器在撞門,劇烈而規律的幾聲響動之後,門被破開,霍染因衝進去,他聽見有人在背後叫自己,“小心煤氣”,他確實聞到了濃濃的煤氣味道,但他還是衝進來,他閉著氣,來到小兔子門牌前,紅眼睛的白兔子拉著“wele”的牌子,對著他。
他的手握上門把。門把是金屬,在冬天裡帶著特有的刺骨的寒意,寒意像針一樣紮著霍染因的掌心。
他背對著眾人。
眾人還在他的背後沒有趕上前來。
無人看見他忽地不閉氣。他在滿是煤氣的空間裡,放開口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而後他按下手腕,推開房門。
他看進去。
似乎是一刹那的恍惚,他看見兩個人躺在床上,男人和女人,他們整整齊齊的躺在床鋪上,麵容俱都變成了櫻桃紅色,像隨時會噴發的岩漿一樣的顏色。
他看著,看著,看了進去,周圍開始變得怪誕了,房間變得又高又寬,而霍染因走上去,一步步走到床鋪之前。
他脫下鞋子,上了床,躺在男人和女人的中間。
他闔上眼睛……他的皮膚也變紅了,變成了櫻桃的顏色……
時間在這瞬間凝固了。
一瞬間的凝固後,一切都反噬了,霍染因的胳膊突然被抓住了,抓得他晃了一晃,接著,防毒麵具遞到他的麵前,不認識的消防員關切的眼神射過來:“霍隊,注意防毒。”
霍染因遲鈍的意識到,自己還站在小女孩的房門口,隻是有些暈眩。
他接過防毒麵具,慢慢地將麵具罩在臉上,在麵具扣合於麵孔的最後,他朝前看去。
床上沒有彆人,隻有暢暢。
小小的女孩,躺在床上,蜷縮著,像隻睡著了的白兔子。
更多的聲音響起來,更多的人從他背後衝進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拿著專業儀器來到了床邊,他們嫻熟地伸手觸摸孩子的鼻端。
一隻無形的手出現了,握緊霍染因的心臟。這隻手是冷的,和金屬門把一樣冷,和窗外簷下掛著的冰霜一樣冷。
直到他聽見前方醫護的聲音。
“還有氣,小孩還有氣!”
霍染因跟著救護車到了醫院,等暢暢進了醫院,更詳細的情況也傳遞出來:女孩胃中有大量安眠藥殘留,目前正在給孩子洗胃,但並未發生煤氣中毒,鑒於送治及時,不會留下後遺症。
他在急診室的門口坐下。
魏真珠肯定開了煤氣,也是真的想把女兒帶走,那麼為什麼暢暢沒有中毒?
這個問題並不難以解答,現場的警察在霍染因耳旁說了答案:“陽台的一扇窗戶開著,雖然比較小,還是達成了空氣對流,所以儘管室內的一氧化碳濃度偏高,並不足以致命。”
霍染因沒有說話,他靠著椅背。醫院的白熾燈照在他臉上,照出他比牆更白的臉色。他沉默著,突地想起什麼,終於開口:“通知女孩的家屬了嗎?”
警察肯定回答:“一開始就通知了。剛才醫院也打電話催了,說是在路上。”
“不,來了。”
霍染因淡淡說,他已經沒有再看身旁的警察了,他看向的是自己的五步開外,站在急診室大門另一側的一對男女。
這對男女五六十歲,男的看著五十歲,體態豐碩,揣著個啤酒肚,頭發烏黑油亮;女的看著六十歲,身材如同麻杆,發上滿是星霜。
實際上他們年齡正好相反。
男的六十歲,女的五十歲,和魏真珠和段鴻文一樣,男的保養得好,女的操勞得多。所以他們的年齡與他們的外表正相反。
這是暢暢的外公外婆,魏真珠的父母。
霍染因之所以如此輕易地認出來,還是在調查魏真珠的人際關係時候順帶看見的照片。
“是不是警察弄錯了?真珠怎麼可能殺人?從小到大,她都是最老實的那一個。”魏真珠的父母看見了站在霍染因身旁的製服警察,他們趕了過來,圍著製服警察在說話求情。
“肯定是找錯人了吧,趕緊把她放回來吧,孩子都住院了,沒有媽媽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