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麵包車風馳電掣地往目的地駛去。
開車的是在聚餐裡滴酒不沾的文漾漾, 因為涉嫌綁架案,二支的人基本在這裡,中間還夾雜了一個關心紀詢的袁越。
現在, 他們全都圍著小小的一方屏幕——霍染因的手機——看。
屏幕的光, 染亮了五張挨擠湊靠的腦袋, 而車內沒開燈, 除了這一顆顆懸浮飄動的頭顱之外,竟然再看不見頭顱之下的身軀。
好好的一輛車子, 跟鬨了鬼一樣。最重要的是……他們還以見了鬼的樣子看著自己, 其中尤其以譚鳴九為最,又是譚鳴九!
“霍, 霍隊, 你, 紀詢……”譚鳴九跟犯了口吃病一般,斷斷續續,說說停停, 一口氣提不上來一樣。
霍染因心中頗感不自在,冷靜說:“這不是紀詢發來的消息。”
真的嗎?
五個人十雙眼,十盞探照燈,一同炯炯照著他, 他們的眼裡寫滿了“彆騙我我不信, 這就不能是紀詢發給你的嗎?”
跟在醫院拍x光一樣。霍染因更不自在了,他頂著眾人的視線, 乾巴巴解釋:“發聊天消息過來的, 應該是一個叫絲絲的妓.女。我和紀詢曾在亮晶晶ktv和她相處過,從那次起,她就覺得我們是一對。”
眾人恍然大悟, 譚鳴九一拍大腿:“我還以為這稀奇古怪的話是紀詢給我們的暗號,雖然說事急從權吧,但這也太不講究了,壞了霍隊的清譽可怎麼辦!”
“所以,”譚鳴九終於理順了,“她覺得隊長和紀詢是一對兒,來套路隊長,而隊長英明神武,看穿了她的套路套路她——”
“……不會壞。”霍染因木著臉,認了功勞,“我在第二層,彆嘮叨,趕緊救人。”
霍染因強硬的切斷話題,趕緊伸手,想要回自己的手機,但遲了一步,譚鳴九順手上滑,一下滑到了那張浴室照片。
譚鳴九愣住了。
剛剛活絡的氣氛,又緩緩凝結。
“這張照片……”半晌,譚鳴九猶猶豫豫,“是伏筆嗎?”
“……”霍染因冷道,“是無聊。”
車內的討論絲毫沒有影響麵包車在道路上風馳電掣,文漾漾平日看起來嬌嬌小小,斯斯文文,但開起車來簡直不要命,橫衝直撞到一個小時的路程半個小時多一點就跑完。
等眾人到了目的地,霍染因先下車。
抓捕方式很簡單,他孤身前往指定地點,將埋伏的人引誘出來,藏在附近的同事同時衝出,反將埋伏的人包了餃子!
計劃很簡單,往往簡單直接的計劃,就是最有效的計劃。
但到達現場之後,還是出了些意外。
霍染因站在一個新開發的樓盤裡,左右是一望能望儘的低矮灌叢中,四下靜杳無聲,連蟲鳴鳥叫都不見。
這裡除了他和他的同事外,沒有更多的人。
*
毛坯房中,黃毛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抱著手機開始打遊戲,但似乎今晚水逆,連打連輸,輸到第五盤的時候,黃毛終於控製不住心中怒火,重重將手機摔到地上,屏幕霎時爬出蛛網般的龜裂。
他站起身,在房間裡困獸似地轉了兩圈,突然將目光轉向紀詢,命令毛坯房裡剩下的最後一個人:“另外一個警察來不來和你砍不砍他沒什麼關係,去,把人的手給剁了!”
“……”自從嘴炮成功後就一直安靜如雞,隻盼著時間能夠快點溜走的紀詢,此時也是無語了。
半小時都安安穩穩過了,臨到霍染因馬上要趕到現場的時候,黃毛智商突然上線,可見遊戲使人狂怒,狂怒使神經顫動,顫動使思維敏捷……
他有的沒的想了一通,將目光落在提著室內的最後一個綁架犯身上。
在廁所裡綁他,總共四個人,為了出去堵霍染因,領頭的點了兩個人,出去了,隻剩下最後這個人拿著刀,和絲絲一起守在這裡。
絲絲剛才已經超水平發揮,現在估計指望不上了。
紀詢的注意力集中在拿著刀的人身上。
這個人和走掉的三個人有點不一樣。紀詢暗暗地想,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聽見了黃毛命令,猶豫一番後,選擇朝他走來的男人。
這個男人中等身材,四十餘歲,高高瘦瘦,臉色很黃。
提著刀的模樣……很外行,很不乾脆。
如果說其餘三個人是專業打手,那麵前這個,就是剛剛入行的業餘打手,也可以說,走掉的其餘三人是一國的,這個,是單獨一國的。
“你叫什麼?”紀詢忽然開口,閒聊一般問。
提著西瓜刀走過來的男人愣了一下:“我叫什麼和你沒關係……”
“把刀挪挪,不要對著我的眼睛。”紀詢眯著眼。
“那麼怕刀子,那我把你戳瞎了就不怕了。”提刀男嗤笑,但狠話雖然如此,他仍站到了紀詢身側高高舉起刀,這是一個側麵斬斷手臂的發力姿勢。
可能是第一次,他舉刀的手有些抖。
紀詢這條砧板上本該發抖的魚肉倒是一點也不慌:“看來你也知道你們把我抓住是靠這種特殊致命弱點,但就這還得在狹小的衛生間裡四個齊上。你那三個哥們因為那個小姑娘荒謬的主意,就去大馬路上埋伏一個身心健康沒有殘缺還配槍的刑警隊長。”
紀詢一聲哂笑。
“可能成功嗎?”
提刀男又愣了愣,有點猶豫,目光朝絲絲和黃毛偏斜了下。
絲絲背對黃毛,拚命朝他打眼色,那眼色當然不是催促他趕緊動手。
黃毛則厲聲對他說:“彆聽他說話,趕緊動手,他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
“他就一個隔著網線無能狂怒的傻叉。”紀詢淡定自若,“理他乾什麼,我們繼續說,那三個人既然不能穩紮穩打的把刑警隊長給抓住,那為什麼也聽這麼不靠譜的建議出門呢?你覺得他們和你是一樣傻嗎?他們出了門,又沒人監視著,乾什麼非要搏命抓警察,溜之大吉不好嗎?至於你,這個被他們留下來的人,被老板看著,被老板逼著,意誌一個不堅定,對我下手了,那大好特好啊——”
“你一個人犯了事,被警察抓了,進監獄了,他們三個在外頭,拿了老板的錢,還少了個人分賬——我猜黃毛打錢應該是打給你們老大沒直接打給你,你用自己的監獄成全他人的天堂,果然有舍己為人的高尚情操——你以後就是在監獄裡默默哭泣到天明的命了,搞不好這種命都沒有,萬一我流血死了,你也嗚呼哀哉,被法律槍斃。”
提刀客臉都木了,木了半天,他突然說:“不要玩這種攻心計,你以為我沒有看過法條嗎?我斷你一條胳膊,你後麵死了,我也不是故意殺人,你是失血而死,不是被我殺死,我最多算是致人重傷,判個十年而已,死不了。”
砍人業務不怎麼嫻熟,法條背得倒挺熟。紀詢微微一怔。現在綁匪都要求有這種高素質了嗎?果然知法才好犯法?
“都說了把他的嘴堵住!”網絡的另一頭,黃毛聽得不耐煩,氣到又砸了手機,“再說警察找來有這麼容易嗎?”
紀詢的注意力偏轉了,他朝大熒幕上看了一眼,以他眼光來看,那隻手機估計要報廢了。但他沒有放過黃毛,報仇要趁早,畢竟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警察找來怎麼不容易了?”紀詢撇撇嘴,都不屑指出他們的紕漏,實在漏洞太多,像個篩子,“這裡就你一家拉窗簾還通電還開燈還投影儀還說話吧?彆說警察了,是個人都知道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