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沒提起來,這會兒要想再提它就要多費好一番周折了。陳子溪權衡一二,隻覺得盯著這處怕誤了大局,乾脆也置之不理。卻暗自拆了一處作陷阱,引墨珣入內。
墨珣將尖處多方一子形成虎口,將此處據為己有,而後留待陳子溪落子。
兩人此時各自發展地盤,並未交手,但周邊仍是摩擦不絕。
“提一子。”陳子溪昂首,又覺得自己姿態不雅,便再次低頭看棋。
“提一子。”墨珣將陳子溪藏來作“點”的黑子從盤麵上取了出來。
“提一子!”
“提。”
……
來了!
陳子溪盯著墨珣的動作,見他似要往自己剛才設計的陷阱處落子了,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這處陷阱他一開始並未掩飾,明眼人都不會往這裡下,但時間一久,陷阱處的障眼法愈發完善,隻要墨珣一落,那他的局就成了。
墨珣雖然由始至終都沒有看陳子溪,但他時不時便散發出一股氣來,讓他想忽略都不行。就拿此時來說,他原是打算假意落入陷阱之中,可他那股子興奮勁,墨珣就算不睜眼都能感覺到,這還怎麼讓人裝傻充愣。墨珣原是想讓他不要輸得太難看,讓幾個子得了,卻不曾想這局勢太過淺顯,再往下下反倒刻意了。他隻得執白朝著陷阱處一落,而後往前一推。
怎麼?!陳子溪咬緊牙關,手中攥著黑子縱觀盤麵,竟是無處落子,隻能作困獸之鬥。
收官了。
墨珣沒吭聲,乾脆起身退出人群,由著彆人去數黑棋子數,仿佛輸贏結果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放眼望去,棋盤上黑白棋子數量相當,需得認真計數。
師老先生適才將兩人的對弈儘收眼底,下棋之人素愛記棋,此時就算不去算子,輸贏也早已有了定論。
圍觀者自發幫他們算棋數,最終得出“白子為一百八十一子,黑子為一百七十九子”3。
墨珣險勝。
陳子溪得知這個結果後失魂落魄地保持著坐姿,好半晌沒有起身。不過周圍的人也當回事,畢竟圍了這麼多人,墨珣年紀小擠擠就出去了,陳子溪需得等人都散了才好行動。
好些人還在討論剛才那局棋,甚至還移步算棋,還原先頭的步子,看要如何才能使黑子反敗為勝。
“我,甘拜下風。”陳子溪這才回過神來,躬身對墨珣說道。
“陳兄……”墨珣麵上帶了窘迫,仿佛十分不適應。但陳子溪看到墨珣這樣的反應,反而心裡舒坦了很多。
他一開始就知道墨珣不容小覷,否則不可能小小年紀就過了府試。隻是,他原以為墨珣是專攻科舉、一心隻讀聖賢書之流,卻不曾想旁的技藝也有涉及。沒想到自己白白長了墨珣那麼多歲,到頭來竟還敗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陳子溪擺擺手,不再多作計較,隻轉身衝師老、趙老行了禮,一句話沒說便走了。
墨珣在心裡暗自唏噓,其實陳子溪這人當真是能屈能伸。若有朝一日讓他有機會做官,應當是前途通透。
“你這小子。”
墨珣腦子裡在想陳子溪的事,卻不料一直不愛說話的趙老反而朝著自己開口了。
“這麼戲耍……”
墨珣一愣,這趙老竟是要把他的做法當眾說出來了!他趕緊趁趙老話還沒說完的時候插了一句嘴,麵上帶了祈求之色,顯然是不想讓趙老繼續往下說了。“勸君留得三分麵,一朝用得自寬心。”
陳子溪饒是心寬,也經不起墨珣讓棋這遭啊!趙老這話一說出口,那就是在場的人全都知道了。那麼,這一番話必定會傳到陳子溪的耳朵裡頭。到時候隻要陳子溪細想一番,必定能想通。就算真想不出來,那麼靠猜總行吧?
姑且不說陳子溪會不會被墨珣打擊到,就說他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對墨珣心生怨恨好了。太難纏了,多一個朋友總歸比多一個敵人強。
趙老這回也沒擰他那個怪脾氣,讓墨珣搶了白也不生氣,反倒好整以暇地將他又重新打量了一番,什麼話都沒說,隻衝墨珣拱手,而後便起身離開。
墨珣還杵著不動呢,師老便笑了,“我老伴的性子一向如此,你彆往心裡去。彆看他這樣,他其實可喜歡你咧,否則也不會隨意讓你在跟前晃了。”
喜歡我什麼呀!
墨珣訥訥地點點頭,卻也不忘把他與素程素華商量好的事對師老說了,“晚輩已與家中兄長商議過了,不知師老現在還願意讓我們討擾嗎?”
“願意,怎麼不願?”師老笑出了一臉褶子,伸手按住了墨珣的肩,“年輕人心性不錯。”
“謝師老誇……”獎。
師老擺擺手,“回頭再說,我得趕緊進船艙了。”話音剛落,他人一個健步如飛就朝著船艙走了。
墨珣兀自摸了摸自個兒的後腦勺,心裡想得卻是:要不是剛才陳子溪自作聰明要弄什麼陷阱把他的路堵死了,他能給陳子溪下出一個平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