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究竟是誰!”青鬆直覺不對,便厲聲問道。
“開門。”
門外傳來一聲不甚熟悉的聲音,青鬆想了半天都記不起是誰,便又問了句,“誰啊?”
外頭又不吭聲了,如此反複幾次,青鬆原有的耐心也被磨了個乾淨。
“莫名其妙!”丟下這一句後,青鬆也不管門口是誰,就徑直往屋裡走了。反正越國公住在墨府裡頭,還有好些個護衛,外頭是誰他都不怕。
“叩叩叩。”
青鬆才走出去沒兩步,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就跟耍著人玩兒似的,青鬆提了聲調,“外頭是誰,速速報上名來,否則我是不會開門的!”語畢,青鬆又等了一會兒,外頭還是沒個聲響,他便想著乾脆進屋把這事跟倫沄嵐提提。
“我是墨珣的二伯。”
青鬆瞬間噤聲,也不開門,隻轉身往屋裡跑。
“怎麼了?”墨珣一直起得都很早,這看到青鬆帶著一臉“見鬼了”的表情往裡衝,忙將他攔了下來。青鬆一直以來都比雪鬆穩重些,忽然露出這種神情,反而讓墨珣十分介意。
青鬆原是要趕緊進屋告訴倫沄嵐的,被墨珣這麼一攔,乾脆指著大門方向說:“少爺,墨家來人了!”
墨珣失笑,“還來?”這麼說著,他便拽住青鬆,“走,我們會會他。”
“不是,少爺,你要放他進來啊?”青鬆不敢反抗,便順著墨珣的動作轉了個方向,往門邊走去。
“要不關他在門口?”墨珣頓住腳步,不再走,反問青鬆。“你要是覺得把他晾門口好,那我們就不給他開門。”
青鬆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是想讓夫人拿主意。”
墨珣沉思片刻,“既然家中已有長輩,不如就讓我祖父出馬。”因為墨珣的親祖父已經去世很久了,再加上墨延之被掃地出門,親祖父也不算親祖父了,乾脆剩了“乾”字,直接把越國公當祖父喊。
“啊?”青鬆一時沒回過神,就看到墨珣鬆開了他的手,邁步往裡屋走了。青鬆是完全沒料到墨珣竟然連墨家的醃臢事都告訴越國公了,這還找上越國公給撐腰了。
墨府不大,墨珣走沒兩步就到了越國公睡覺的屋,見他正隨意舒展筋骨,便上前將墨家二伯來叫門的事說了。
越國公聞言,露出一個很詭異的笑,“走,瞧瞧去。”
墨珣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肯定有想法了,反正他現在上頭有人撐腰了,也用不著自己親身下場跟人吵架。之前安秀才說他跟墨家的伯伯伯夫當眾吵架不占理,現在有個占理的來了。
越國公氣勢洶洶地捋了一把已經梳理整齊的發冠,忽然就板起臉,挺直了腰背朝外走,“跟上!”
“是。”丁成英從旁邊的小屋裡冒了出來,衝墨珣點了點頭。
越國公霎時氣場全開,這就大搖大擺地往前走,但是開門的事還是交給了丁成英。丁成英將插銷抽了出來擺在一旁,這才拉開大門。
墨家老二果真還站在門口,越國公直接就劈頭蓋臉地來了一句,“你是何人!”
“呃。”墨家二伯一時間讓越國公唬住,直到看見了門內的墨珣,這才開口道:“墨珣,我是你二伯啊。”
墨珣把頭一歪,也不應聲,隻繼續打量他。他這個二伯比起他離開石裡鄉時似乎憔悴了不少,整個人顯得精神十分萎靡。這不到一年的時間,竟成了這般模樣。前幾日剛到石裡鄉,也沒聽外祖、姥爺他們提起墨家人,應當是怕說出來會膈應到倫沄嵐吧。
墨老二見墨珣不說話,有些急了,這才朝裡頭走了兩步,卻讓丁成英伸手攔了下來。墨老二這才提了聲調,“你是什麼人?憑什麼攔我!”
“墨珣,這是你二伯?”
越國公裝腔作勢地偏過頭去看墨珣,而墨珣果然不負所望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沒有二伯。”
“墨珣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呢?”墨老二見墨珣不認,伸手想去抓墨珣,又讓丁成英攔著。
越國公這就指著墨老二說:“墨珣說他沒有二伯,你是哪來的騙子妄圖攀親!”
墨老二又掙紮了一番,見實在是無法躲開丁成英,而墨珣站在那兒仍是一動不動,登時火氣就上來了,“好你個墨珣,不過過了個院試就真當自己是什麼文曲星下凡了?我呸!當心跟你父親一樣,走路掉進水渠裡頭淹……”
墨珣聽著有些煩,也慶幸倫沄嵐不在,否則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他四下看了一圈,見周圍也什麼趁手的東西,畢竟知道越國公要來住之後,倫沄軻將墨府收拾得十分乾淨。
墨家老二話還沒說完呢,丁成英猛地退了兩步抽出劍,直指他的鼻尖。墨老二被嚇了一跳,當即噤聲,大氣不敢出,隻咽了咽口水。“有,有話好說。好漢,饒命。”
“你跟我們好好說了嗎?”越國公眼睛眯了起來,下巴微微抬起了一些。
墨老二原是想伸手撥開丁成英的劍,卻被丁成英警告似的“嗯”了一聲,嚇得繃成一根柱子,“好好說,好好說。”
墨珣四處看了一圈,隻看到擺在邊上打掃用的掃帚,這就走了過去,從下方抽了竹條出來,握在手上。
越國公用餘光看了墨珣一眼,也沒說什麼,繼而繼續問墨老二,“那我問你,你今天來是想乾什麼?”他早就知道墨家人什麼德行,猜也不用猜就知道無非是覺得倫沄嵐他們回石裡鄉過年了,來打點秋風;要麼就是見墨珣有出息了,又來攀親。反正來來去去就那麼幾樣,無非就是為了一己私欲罷了。
“我……”墨老二往後退了些,丁成英的劍又跟進了,“我無非就是好久沒見到我那墨珣侄兒,想來瞧瞧。”
越國公看了丁成英一眼,丁成英心領神會地將劍又往墨老二跟前戳。墨珣當著墨老二的麵將竹條舞得不斷發出“咻咻”的聲音,幸好此時是冬季,若是夏天穿得薄了,這麼抽下去立刻就會皮開肉綻。
“哇!我說,我說!我就是想來問倫沄嵐要點錢花花。”墨老二嚇得將眼睛閉緊,這就將真實意圖說了出來。
越國公聽完,覺得這答案還算令人滿意,便讓丁成英收了劍。墨老二悄悄將眼睛露出一條縫,見劍不在眼前,墨珣也不再舞那竹條了,這才鬆了口氣。
“你一個人來的?”越國公覺得不大可能,墨家這些人一貫是以多欺少的。
墨老二連連點頭,“就我一個,家裡其他人覺得墨珣不過是個童生,犯不著上趕著。當初墨延之中了舉也沒多風光……”
越國公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覺得墨老二並沒有說實話。
墨老二一看越國公的臉色就知道他不信了,忙賭咒發誓,說自己真是一個人來的,家裡都不知道。
墨珣又“咻”了一聲,走到墨老二跟前,“墨家,隻有我一個人。”墨珣咬字清晰地對他說:“我沒有二伯。”
這時候墨老二哪還敢多說話,自是不住地點頭,認下了墨珣的話。
越國公看了墨珣一眼,見他隻是拿著竹條沒有動靜,就知道墨珣恐怕是不好動手了。其實墨珣隻是覺得墨家這些人太過膈應了,自打他離了石裡鄉之後就完全想不起他們了,本來是可以彼此之間相安無事的,可偏偏墨老二又要跑到他跟前來礙眼。
墨珣低著頭,眼神晦暗異常,直愣愣的。
“你進屋吧。”越國公湊過來對墨珣耳語,將墨珣手中的竹條抽了出來,把他推進了門內。
越國公把墨珣趕回屋裡之後,倫沄嵐便與青鬆雪鬆趕了過來,見到墨珣先問了問外麵的情況。得知越國公與丁成英把墨老二逮了,倫沄嵐忙點頭,“那我們……”
墨珣搖頭,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門口傳來了墨老二殺豬般的嚎叫,聲嘶力竭的那種。
“我,啊!要去裡正,啊!那兒,啊!告你們!”
“救命啊!殺人啦!”
“啊啊啊!”
……
墨珣與倫沄嵐對視了一眼之後,墨珣扯了一下倫沄嵐的手,“爹,我們進去吧。”語畢,便與倫沄嵐相攜進了前廳,權當外頭什麼事都沒發生。
趙澤林已坐在廳裡用甜湯,適才青鬆進來彙報的時候,他也聽到了,知道門口那個就是墨珣家的便宜二伯,此時又聽見外頭哇啦哇啦的喊叫,也不管,隻繼續喝湯。
一碗甜湯下肚,趙澤林才擦淨嘴,轉而看向墨珣,“他們經常這樣?”
墨珣其實也就是在墨延之去世那陣子,還有搬家那個檔口才被惡心過幾次,更早之前就不太清楚了。是以,他轉而看向倫沄嵐,示意倫沄嵐開口。
“倒也不是很頻繁,就是時不時會來這麼一下子。”不見得是墨家全員一起,有時候是墨老二,有時候是墨老四,或者是他們誰的夫郎。倫沄嵐想起來就覺得不勝其擾,“隔幾日來一遭,隔幾日來一遭的。”
“沒人管?”趙澤林眉頭一皺,看倫沄嵐的臉色也知道這事有多糟心。他自己本身也是討厭麻煩的人,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見天的跑到他跟前晃悠,指不定能逼著他做出什麼事來。
倫沄嵐暗自咬了唇搖頭,“都管不了,清官難斷家務事。”裡正也警告過了,但是墨家那些人依然我行我素的。今日被警告了,隔兩天再來。倫沄嵐也不能總為了這個事去報官……再說了,等他報了官,墨家那些人又跑了。墨家在石裡鄉也是個大家族了,官府也得顧忌一些。他們或許就是知道了這點,所以才肆無忌憚地頻繁到倫沄嵐這邊來。
趙澤林輕笑,也不是什麼很難解決的事,“來一次打一次好了。”趁著越國公在,以他的品階,要說墨家那些人目無王法還是不懂尊卑都行,隨便找個理由揍一頓,還不用他們親自動手。再說了,等這趟過完年,倫沄嵐又要跟著他們回建州,墨家這些人有本事就追到建州去好了。“你也放寬心,你兒子也是個有本事的,日後把你接到懷陽,也不用再麵對這些人了。”
也不知道趙澤林誇墨珣那段是不是真的,可倫沄嵐還是很高興。自己兒子被人肯定了,又有國公夫郎的話,日後就算到不了懷陽,那好賴也能搬到縣裡頭去吧。
不多時,越國公回到廳裡開始用甜湯。
墨珣剛才聽了墨老二的慘叫,也不問越國公是怎麼處理的,反正有人教訓他就成。雖然沒能親眼看到有些不得勁兒,但教訓一頓能消停好長一段時間也不賴。
越國公直到把甜湯用完都沒能聽到彆人問他究竟是怎麼揍墨老二了,有心想說,卻又不樂意這麼直接講出來。趙澤林知道自家漢子什麼毛病,無非就是等人問罷了,但他的性格就是“能解決就行,用什麼方法無所謂”,也懶得問。
墨珣感覺越國公快被憋死了,便清了清嗓子,“祖父是怎麼……”
“哈哈,也沒什麼,就是把他衣服剝了用竹條往身上抽。”越國公不等墨珣說完就截了話頭,把自己的“豐功偉績”講了出來。
墨珣還是挺捧場的,彎了眼睛把越國公誇了一通,趙澤林看著兩人的互動也不言語,反正兩人開心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