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榛在林醉的視線中微微笑了笑,便衝他擺手,“沒事了,去休息吧。”
林醉略顯詫異,轉念一想,他爹應該也是覺得墨珣小小年紀能猜中這祥元花燈的燈謎十分了得吧。
洛澗見林醉回來了,夫人也沒顧上自個兒,便趕緊跟在林醉身後往院子裡走。林醉應當是在想事情,手中的彩鸞燈中的蠟燭已經燃儘,洛澗便伸了手,“少爺,我幫你拿吧。”
洛澗隻是比了個動作,並未接觸到提把,但林醉條件反射地將手抽了一下。林醉沒想到自己反應這麼大,便飛快地將手中的宮燈塞到洛澗手裡,“放到我屋裡去。”
“是。”洛澗原先被林醉嚇了一跳,但後來也不覺得有什麼,這便提著花燈跟在林醉身後。
又走了幾步,林醉偏過頭吩咐道:“裡頭的蠟燭燃儘了,再換一支進去。”
“是。”
眼見著要進屋,林醉又補了句,“就擱我床前的桌上就行了。”
“是。”洛澗雖有些疑惑,但也是應下了。
林醉一進院子,便有人備好了洗漱用的熱水,將屏風拉開了。等他洗完了出來,就看到洛澗將花燈擺在了十分顯眼的位置。
“少爺,就寢嗎?”洛澗將鬥篷披在林醉的肩上,以免他著涼。
林醉頷首,“剛才讓你換蠟燭,換過了嗎?”
“換了。”眼見了林醉探頭去看,洛澗才又解釋道:“這花燈裡的蠟燭不能太長,就怕一下子燃到燈罩子上頭。”
林醉表示了解了之後,讓洛澗將花燈點燃了。洛澗原是想說點什麼,但他剛才站在夫人後頭也聽見少爺說了,這是宮裡出來的,心裡也癢癢,便順著林醉的意將這宮燈點亮了。
“真好看。”點亮了的彩鸞色彩豔麗,光影隨著燭火微微搖曳著,恍惚間竟像是振翅欲飛。洛澗感歎了一番,前些年少爺去赴田少爺的宴,那也是一盞宮燈。但能就近賞玩的隻有那些個大家公子,像他這樣做小廝的,也隻能遠遠瞧上一眼。此時竟能湊得這麼近,真是難得得很。
“對。”林醉眼睛裡亮閃閃的,色澤飽滿的唇瓣微微彎了起來,他伸手碰了碰璟翎,“蠟燭這麼短,不用熄了,就燃著吧。”
墨珣與薑偉平離開林府之後,薑偉平左顧右盼地來了句,“越國公府往哪走來著?”他既應了倫沄嵐,要將墨珣送到越國公府去,那就絕不能食言。
墨珣聞言樂了,反問了一句,“你既送我回了國公府,那你還認得回去的路嗎?”
薑偉平麵上一哂,“呃”了一聲,摸了摸後腦,也不知答是不答。
墨珣了然,“不然這樣,你隨我到國公府,我讓管家派人送你回去?”住下也不是不行,但薑偉平從建州過來,必定帶有家丁小廝,若是一夜未歸,怕是能把那小廝急死。
薑偉平忙點頭,他還真不大認路。如果是在建州城那還行,進了懷陽之後他基本隻認得住處那塊和會試那處,以及皇宮的位置了。
墨珣回來得不算晚,至少越國公和趙澤林都還在宮裡赴宴沒有回來。墨珣原是要留薑偉平在府裡用點糕點小食,但薑偉平連連擺手,“不行,困得慌,太久沒熬到這麼晚了,我怕待會兒走到一半我就倒在地上睡著了。”
既然如此,墨珣也不便強留,這就讓管家派人送薑偉平回去。
因為薑偉平說自己困得不行,管家就派了輛馬車送他回去。但今日過節,懷陽城裡人太多,可能行得慢些。薑偉平聽著了,忙表示不介意。若是真堵上了,他還能在車裡睡上一覺呢。
墨珣到門口將薑偉平送上了馬車之後,才又折回府裡。期間,管家一直跟在墨珣身後。墨珣並沒有將手中的花燈交給管家,而是開口問:“青鬆雪鬆怎麼樣了?”
墨珣不大會安慰人,也不知道待會兒回到馥蘭院之後見到兩人應該怎麼說。他自小在玄九宗長大,除了進秘境時會被不長眼的人盯上,妄圖謀奪他的法寶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特彆糟心的事。不過也有可能是時間太久,他給忘了。墨珣一般隻有共情的時候才有辦法體會到對方的心態,才能想得出話來勸慰一二。
“請郎中來瞧過了,臉上也都敷了藥。”管家這就一五一十地彙報起來,“已經給他們抓了安神靜心的藥劑,也喝了安神湯,現在都安排去休息了。”
管家說得詳細,墨珣也聽明白了。這樣一來也好,青鬆雪鬆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再他們醒著反而會越想越多,不如先睡過去。“好,那我就先回馥蘭院。”
“是,少爺慢走。”管家恭送了墨珣之後還不能就寢,需得等到越國公他們回府才行。
因為安排青鬆雪鬆歇下,管家另外撥了兩個小廝過來馥蘭院伺候。墨珣一進園子,便有小廝迎上來接了他手中的花燈,要引他去洗漱。
墨珣也沒拒絕,花燈遞出去之後便問了句,“夫人睡了嗎?”
“還未曾。”
“先不忙,我先到夫人那兒去瞧瞧。”墨珣止住小廝的動作,轉身往倫沄嵐的屋子去了。
倫沄嵐果真沒睡,裹著一件袍子正坐在床邊。他一向是由青鬆雪鬆伺候,這時忽然換了人,反倒不適應,隻讓人在外間候著。
天氣冷,所以屋裡有火盆子,門沒開。墨珣在外頭叩了叩門,“爹爹,睡了嗎?”
外間小廝一聽是墨珣,便從門簾處往裡間看了一眼,見倫沄嵐起了身,這才去將門打開。“少爺。”
墨珣“嗯”了一聲,踏進屋裡,小廝忙將墨珣身上的鶴氅接了過來。
“爹。”
既是父子,倫沄嵐也不多收拾,便讓墨珣坐到床上說話。
“猜燈謎了嗎?”倫沄嵐伸手去摸墨珣的臉,見凍手得很,忙讓小廝用熱水沾了帕子來給墨珣擦擦。
墨珣衝小廝搖頭,“不忙。”他攔下了倫沄嵐的話,這就開始說:“晚上看了焰火,看了龍燈,去猜燈謎,還看了角抵戲。”原先是想說說自己猜了個很難的燈謎,後頭想想還是算了,燈都送給林醉了,萬一倫沄嵐問起,他反倒不好答。
倫沄嵐也不知還能跟墨珣說些什麼,絞儘腦汁在想。
墨珣原是想說青鬆雪鬆的事,後來想想還是不問了。遇上這種事,彆人怎麼勸都沒用,保不齊越說還越哭,倒不如讓他們自己平複一下情緒。也幸好兩人並沒有出什麼事,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反正他明日再跟越國公提上一提,讓將此時重視起來。
那幫人販子倒也是膽大,上元節時動手拐人!
“這十五一過,你舅舅就要進貢院參加會試了。”倫沄嵐好不容翻出了話題,卻又覺得自己嘴笨了。如果不是建州的貢院起火,這上元節過後,墨珣也應當參加會試才對。
墨珣見倫遠嵐麵露訕然,馬上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爹爹,我年紀還小,此次無緣會試說不準還是好事。”見倫遠嵐看了過來,墨珣才繼續解釋道:“年紀太小,萬一會試通過,禦前欽點新科狀元,那又得安排什麼樣的官職呢?”他這麼丁點兒大,安排什麼官職都不合適。若是閒職,做不出什麼政績來,再過幾年,新的狀元又出來了,宣和帝哪還記得有他這麼一號人物?
倫沄嵐仔細一想,倒也是這麼個理兒。不過他反過手來就撓了墨珣一下,“好啊你,八字沒一撇就想著當狀元了。”
墨珣沒動,抓住倫沄嵐的手,眯起眼來,“爹爹過年時祝我金鑾殿上拔頭籌的,可彆忘了。”
倫沄嵐一怔,將手抽了回去。“行,那你就給爹爹拿個狀元回來。”
墨珣其實也沒什麼話要對倫沄嵐講,隻是見他還沒睡,便乾脆過來看看,彆是被今天青鬆雪鬆的事嚇著就行。
又說了幾句,墨珣才從倫沄嵐的屋裡出來。
上元節的這天,直到他入睡,越國公都還未從宮中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