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1 / 2)

翌日, 墨珣晨練過後想著去找越國公說說昨晚發生的事,卻不料越國公已經派人來喊他一道吃早飯了。

墨珣跟著小廝進了飯廳, 越國公和趙澤林早就已經在吃了。見他進來,越國公才招招手, “來。”

在越國公府, 越國公就是最大的, 是以規矩都是他來定。按理說應當是“食不言寢不語”, 但越國公本身的性子不拘小節, 在自己家裡還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祖父、爺爺。”小廝給墨珣上了一副碗筷,墨珣就著他擺放的位置坐了下來。

越國公咽下了嘴裡的瘦肉粥, 這才繼續說話, “昨晚玩得開心嗎?”

一說到昨晚,墨珣當真有話要講了, “昨夜上元節燈會混入了人販子。”

越國公顯然沒料到墨珣會提這個, 他原以為墨珣會說自己猜了祥元花燈的燈謎。而就在越國公愣神的時候,趙澤林接了話,“已經派人去府衙問情況了。”

墨珣忙點頭, 本來青鬆雪鬆就是下人,自己當回事, 可彆人就不見得了。趙澤林願意主動開口那固然是好, 如果他們覺得費事,那就還得墨珣自己想辦法。

趙澤林是比較能理解哥兒遇上這種事的心情, 再加上又是內宅的事, 師明遠顧不上也屬正常。

越國公這才回神, 訕笑了一下。其實洗漱過後,管家已經把昨天發生的事告知他了,隻是又有消息傳來,說是墨珣昨晚解開了翰林院出的燈謎。越國公一高興,直接就將其他事拋諸腦後了。

除了人販子的事,墨珣也沒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彆的事值得提,這就點了點頭,說了句,“尚可。”

越國公見墨珣不打算說,一時間也覺得自己再問好像也沒什麼意思。“先用早飯吧。”

趙澤林看師明遠一副要問不問的樣子,著實好笑,乾脆幫師明遠問出了聲,“昨晚猜燈謎了嗎?”

“是,猜了燈謎,得了花燈。”紙糊的。

“噢?能給我瞧瞧嗎?”趙澤林問了,見墨珣點點頭,便喚了小廝上馥蘭院去問問。

等小廝將昨夜林醉送的龍頭燈取過來時,越國公的表情不可謂不精彩。“這就是你猜中的花燈?”

墨珣一聽越國公這麼問,就知道他肯定是早都知曉了。他本也沒打算瞞,隻是沒說出來罷了。“我猜中的那個花燈已經送人了。”

“送人?”越國公眼睛一睜,“送誰了?”

“送了昌平郡君的孫兒。”沒人問他可以不答,但既然被問了,那墨珣就一五一十回答了。

越國公與趙澤林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越國公府裡的事一向是不會瞞著他倆的,那墨珣與林醉又是什麼時候做了約定?而且倫沄嵐也一道出了門……

“在燈謎攤上湊巧遇上的。”墨珣知道這老兩口恐怕想多了,便出言解釋。“當時林公子與小廝走散了,遇上便一起走了。”

趙澤林點點頭,墨珣這麼做也無可厚非,“那你這燈……”

“林公子猜來送給我的。”墨珣覺得這沒什麼,畢竟林醉當時就跟哄孩子一樣,拿這個花燈給他,還小心翼翼地瞧他臉色,看他是不是喜歡。

趙澤林有些欲言又止,看了墨珣一眼。見墨珣坦然得很,又覺得大概是年紀小還不曉事。但若說年紀小,墨珣今年也有八歲了,也應當知道漢子和哥兒是不同的。原先這事兒應當讓倫沄嵐去跟墨珣說,畢竟兩人是父子。但按他看倫沄嵐怕是什麼都不會教了……趙澤林想著要不自己還是跟倫沄嵐商量一下,越俎代庖,好賴也得讓墨珣知道一下漢子和哥兒之間的大防吧。

越國公也覺出不對勁來,但轉念一想,那昌平郡君的孫兒也才十一歲,尚未及笄,也無妨吧。

趙澤林明顯跟越國公的想法不同,已經打算好了待會兒要跟倫沄嵐提一提。

越國公既然覺得無所謂,那也並不把注意力放在兩人的關係上了,隻針對著祥元花燈在問問題。

因為是宣和帝特許的,所以翰林院將這個燈謎捂得還算嚴實。再加上越國公不是特彆在意這些東西,所以早前也並不知道謎麵和謎底。

不過剛才已經都知道了。

墨珣隻是簡單地提了一下,語氣和神態都十分坦然。

越國公見他是真不當回事,便也不再問了。

用過了早飯之後,墨珣才開口說了句,“祖父,我想去看韓大人審那幾個人販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乾涉府尹斷案,但去旁聽應當不打緊。沒有親耳聽見,墨珣根本沒辦法判斷韓博毫是不是把這個案子當回事。

越國公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反正韓博毫斷案有時都是開放性的,百姓路過時剛好碰上升堂,那就站著聽唄。不過墨珣似乎對那兩個小廝十分重視,這點倒是讓越國公有些奇了。畢竟墨珣平日裡看起來似乎對什麼都不熱衷……“行了,要去就去吧,但是你隻能站在圍欄外頭,不可以發出聲音擾亂公堂。”

“是,孫兒知道。”

越國公乾脆就安排了馬車將墨珣送到衙門口去。

因為有越國公的加持,懷陽府尹一早就將這人販子提上衙門審了,墨珣趕去的時候已經審問了一段時間,但那犯人就是咬死了不鬆口。

而原先越國公派來的侍衛正站在外邊旁聽,一看墨珣也來了,便迎上去喊了聲“少爺”。墨珣點點頭,這就站在圍欄外頭,開始聽府尹斷案。

懷陽府尹每次升堂也總有些閒來無事的百姓過來圍觀,隻是需得站在圍欄外頭,且不允許喧嘩,不許擾亂衙門秩序、也不許影響府尹斷案。

據人販子交代,他們之所以盯上青鬆雪鬆,是覺得這兩個哥兒看起來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少爺,應當就是個小廝罷了,把拐走他們應當不會造成什麼重大影響,衙門也不會為了這麼個小事就勞師動眾。

書吏將人販子所言一一記錄下來,而在外佇足旁聽的百姓聽了犯人的話之後便熱議起來,拐賣人口在人販口中竟被說成是小事,衙門不會為了這點兒“小事”便大動乾戈……雖然都在討論,但礙於衙役在場,聲音也稍微小了一些。

韓博毫自然知道有百姓旁聽,是以他聽了犯人的話之後便猛地一拍驚堂木,“休得胡言!維護京城治安乃是懷陽府的職責所在,百姓的事在我眼中就沒有什麼是‘小事’!”

等堂下犯人不吭聲了,韓博毫又問:“還有沒有同夥,從實招來!”

因為昨晚墨珣讓侍衛表明了身份,韓博毫接了案子之後便將四個人販分開審理,所以現在堂中跪著的隻有一個犯人。但他們昨天被捕之後畢竟還是關在同一個牢房裡,有沒有串供已經沒人知道了。

“就我們四個,沒彆人了。”跪在堂上的人販趕忙搖頭。

韓博毫沉聲道:“看來不動刑,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話音剛落,驚堂木一拍,犯人和百姓都抖了一下。

“大人,我說的可都是真的!”人販一聽府尹的話,便意識到他可能要對自己動刑了,忙往前跪爬兩步,被衙役用水火棍攔住。

韓博毫大概是習慣了,隻要進了這衙門大堂,就沒有不喊冤,講自己所言非虛的。他又拍了一下驚堂木,從簽筒中取了兩支紅色簽令丟到地上,“來人,用刑!”

紅色簽令是指十板,取兩支便是二十大板。又因為越國公派了侍衛過來旁聽,韓博毫語氣也嚴厲得很,衙役精得很,一聽府尹的語氣就知道這是不要留手的意思了。

殺威棒打起人來疼得很,二十下基本就皮開肉綻了,更彆說打個五十直接暈死過去。

就算這人販子一開始就說了實話,韓博毫估計也是不會信。墨珣站在圍欄前頭,透過攔網往裡頭瞧。府尹遇上這種已經明確了犯罪事實的,一般得先打一頓,威懾他們一下。相當於是一種心理戰術,畢竟犯了案又被捕了,心中還是會畏懼的。

“大人,饒命啊大人!”犯人一看簽令落了地,立刻尖聲叫了起來。

兩個衙役分彆用水火棍將人按倒,交叉著卡在犯人脖頸處,而另外兩名衙役則負責行刑。

一時間,整個大堂隻餘犯人淒慘的叫聲。然而並沒有人對他報以同情之聲,圍觀群眾都覺得這板子打得好,該打。

二十大板打完,韓大人又問:“你的同黨此時在何處?”

“大人,我們同夥一共四人,全讓大人抓住了……”犯人疼得臉歪嘴斜,說話也有些有氣無力。

墨珣眼睛一眯,顯然是不信了:人販子若是隻有四人,那如何能將人拐出城去?若不出城,難道就近販賣?更何況當時這四個人明顯就是混跡在人群之中,而且都在同一個地方,那麼在暗處就應當有人接應才是!

韓博毫自是不信,又厲聲問道:“你們將人拐了去如何處理?”

犯人一聽韓博毫的問話,以為他不再計較同夥的事,立刻知無不言。“我們依著拐來的人年紀,年紀小的就賣到彆人家裡頭,看是做童養媳還是怎麼的,那也不再乾我們的事了;年紀大點兒且長得好的哥兒就賣到勾欄院去;若是拐了漢子,那就賣去給人做活兒。”

墨珣聽了這犯人交代的話之後反而輕笑了一聲,說得倒是輕巧,還賣出去……連他這種呆在“森山老林”裡頭的人都能想象出那些哥兒、孩童被拐了之後會遭遇些什麼。

“看來二十大板對你來說還是輕的。”說完這話,韓博毫拉長了臉,“用刑!”他又抓了一支紅色的簽令往地上一丟。

衙役本就卡著犯人,沒讓他起身,此時正好又打上了。

“大人饒命啊!”

這三十個大板子下來,那犯人股間已經血跡斑斑了。

“我再問你一次,你的同夥都在哪裡!”韓博毫厲聲問道。

那人販子趴在地上,手指都摳出血了也渾然未經。韓博毫以為自己今日倒遇上了個硬茬,便又取了隻簽令,“用刑!”

話音剛落,簽令還未脫手,那犯人便驚叫起來,“大人!我招!我招!我們還有同黨四人,在太古街北巷最裡頭的一個院子裡有個據點。”

韓博毫一聽,立刻從標有“執”的簽筒裡抽出了藍色的簽令,“立刻去搜查,務必將餘下的人販逮捕歸案!”

領了差事的捕快立刻招了人往太古街趕去,但被捕的四個人販已經一夜未歸,也難保餘下的犯人早早便收拾行囊逃了。

解決了“同黨”的問題之後,韓博毫又問他們一共犯案幾起,統共拐賣了多少人。

墨珣聽了暗自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哪能說實話啊?

犯人雖然挨了打,但也不傻,知道自己若是說了實話必定好不了了,但又擔心自己扯了謊會上刑,一時間沒了決斷,便沉默了下來。

韓博毫一看他不吭聲,便又拍了驚堂木,“從實招來!”

堂下犯人這才支支吾吾地說:“應當是**個……”

“本官奉勸你一句,最好是實話實說。否則待會兒本官將你那三名同夥提堂審理時,你們所答的數量稍有不對,本官便將差數以十倍算在杖刑上!”韓博毫瞋目而視,配著堂上的“明鏡高懸”,彆有一番氣派。

墨珣覺得這韓博毫倒還有些本事,至少不是個昏官。

“十……十四五個。”

墨珣身邊的百姓立刻議論紛紛,適才說“**”,讓韓大人一嚇便改口說“十四五”,那想必也不止這個數了。

“帶另一名人販!”韓博毫也沒再繼續對這個人販動刑,而是直接讓衙役將另一名人販帶上來。而這個就讓他躺在地上,好讓另一名犯人瞧瞧,不說實話的後果。

“是!”衙役這就到偏廳去將犯人押到到大堂裡來。

適才那個人販子一聽府尹帶了人,立刻想抬頭去瞧,卻被衙役用殺威棒按住,動彈不得。他原是想出聲提醒,又怕自己再挨打,隻能安靜趴在地上,期盼他的同伴能機靈些。

第二個犯人一上來便看到地上趴著的那個屁股上一片血跡的同伴,走到大堂中間,也不等衙役動手,便自己跪到地上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韓博毫繃著臉,“剛才你的同夥都交代了,那本官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

犯人飛快地扭頭去看同夥,而韓博毫立刻眼疾手快地拍了驚堂木,“亂看什麼!”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犯人被驚堂木的聲響嚇到,忙低頭去盯著自個兒撐在地上的雙手。

“肅靜!”衙役見韓博毫要開口說話,便拿著殺威棒往犯人跟前一杵,犯人當即噤了聲。

“本官接下來所有的問題,剛才都已經問過你的同夥了。”韓博毫抬首,示意衙役退一下。“他的回答已經由書吏記錄下來,現在,本官再用那些問題來問你。如果你們兩個人的答案有所出入,那就杖刑伺候。”

那犯人趕緊點頭稱是,等府尹問話。

韓博毫先問了昨晚為何抓青鬆雪鬆的事,這犯人的答案倒是與之前那個相同。而後韓博毫又問:“可還有同夥?”

犯人遲疑片刻,又想去看同伴,但礙於衙役在旁,便一咬牙認了,“有,就在太古街北巷最裡邊那個院子裡。”

韓博毫偏過頭去看書吏,見書吏衝自己點了頭,便繼續發問:“你們將人拐去了之後,如何轉手?一五一十都說出來!”

最讓墨珣驚疑的是這個犯人接下來的回答與適才那個犯人的相差無二,雖然表述上有些不同,但總歸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

墨珣聽著身邊旁聽百姓的討論,發現他們竟然信了。一時間,墨珣有些自我懷疑,究竟是自己的心腸太過歹毒,還是這些百姓太過淳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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