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墨珣都在馬車裡, 他禪坐起來穩如泰山,無論途中如何顛簸都未能改變他的姿態。
因為宣和帝要圍獵的緣故, 前頭早有官兵和羽林軍開道,一路上倒是暢通無阻。許多獵戶村民都得了信, 這幾日儘量不要上外頭來晃蕩, 以免被當成刺客當場擊殺。
到圍場的路上設有驛站, 但宣和帝本身見夏日天色晚得早, 便召了禁軍統領來問過, 得知他們裝備齊全,乾脆不作停留, 繼續前行。
戊時之後天色漸晚, 恰巧在沒有驛站的地界,宣和帝便宣布要就地安營紮寨。
宣和帝性格有些乖張, 做了皇帝之後愈發明顯, 但尚願意聽人勸說。若以往宣和帝都是順著禮部的安排直接入住驛站,待隔日再啟程前往圍場。但自從兩年前,宣和帝突發奇想, 想要考驗禁衛軍的應變能力之後,就偶爾不入住驛站了。
這麼考驗的當然不止禁衛軍的應變能力, 而是朝臣和命夫的應變能力, 初時宣和帝還會派人將命夫安排妥當,到後來就完全不管了。在宣和帝看來, 頭的兩次相當於是提醒, 之後就由著他們自生自滅了。
所以現在隨行的各家都備有在夜宿在外所需的物件, 路過驛站時,大夥兒也都鬆了口氣:有一種“總算來了”的想法。畢竟夜宿在外是早有心理準備的,若是宣和帝又一時興起想了什麼古怪的點子出來折騰人,那可就糟了。
等到大部隊停了,陸雲澤便敲了敲馬車的車輿,“少爺。”
墨珣其實並未睡著,馬車停下來時他便已經感覺到了。
陸雲澤撩開車簾,見墨珣睜著眼,便說:“我們該到國公那邊去了。”
墨珣朝外頭看了一眼,見夜幕已然降臨,而周圍的人已經各自忙著做事了,乾脆衝陸雲澤點了點頭。“好。”
陸雲澤伸手來扶墨珣,墨珣先是愣了愣,而後才就著陸雲澤的力道從馬車上下來。
“我先同林老爺說一聲。”墨珣既然跟著人家的車隊走,總不能一聲招呼都不打。
陸雲澤聞言,立刻退至一邊,順帶給墨珣指路,“林老爺剛才往後頭去了。”
墨珣點了頭,順著陸雲澤的指向朝林風琅的方向走了過去。此時程雨榛與林醉也都已經站在林風琅身邊,墨珣向林風琅表明了來意之後,林風琅便點點頭讓墨珣趕緊過去。墨珣又衝程雨榛拱手致謝,之後才對林醉笑著點了點頭。
有的禁衛軍開始搭帳子,而有的則去林子裡撿柴,順帶看看有沒有什麼獵物。天色暗了之後一般是沒人會出去打獵的,一是不安全,二是狩獵難度增加,但宣和帝既然說是要考驗禁衛軍的能力,那這個“一般”也就不存在了。
彼時,炊煙漸起。龐大的隊伍已經停在了官道旁的林子裡,準備今晚在此露宿。
墨珣與陸雲澤一路上仍是遭到了數次盤查,等他找到越國公時,越國公正坐在火堆旁添柴。
“來了?”越國公聽到身邊的動靜,抬頭看了墨珣一眼,“坐。”
“是。”
“今日感覺如何?”
墨珣略微思索了一下,笑著搖搖頭,“尚可。”除了覺得一路顛簸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特彆的。或許對於久居懷陽的人來說,這會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可對於墨珣來說,或許經曆得多了,反倒沒什麼稀奇。
越國公哈哈大笑,繼續戳火堆,將柴火架空些,好讓火旺起來。“小小年紀比我還像老頭子。”
“祖父一點都不老!”墨珣十分正經地說道。
越國公這年紀在他們徽澤大陸,那簡直可以說是小到不行,好多修士都是到四五十歲才堪堪踏入修真的門檻。那等什麼十幾二十歲便築基的,往往就是大家族、大宗門的子嗣與內門弟子。除了天資過人之輩,餘下的大都是靠靈丹靈物硬堆起來的。可這些靈藥在於催生修士的靈力,服用後雖會使人靈力大增很快築基,但也有隱患殘留在體內,數十年不退。所以,也一般隻有入門之前才能使用,築了基之後便隻讓修士自行修煉,需早日將隱患排出體外。
越國公自然當墨珣開玩笑,自己這把年紀都能當他祖父了,怎麼說不老?越國公還待再與墨珣說道,便讓人打斷了。
“師大人。”
禁衛已經開始井然有序地搭帳子了,而不再趕路之後,林奕甫就過來了。見越國公看了過來,林奕甫便笑著拱起手來。
“林大人!”越國公將手中的樹枝往旁邊一丟,這就起身同林奕甫問好。越國公雖與林奕甫沒什麼交情,但大家同朝為官,自家夫郎與昌平郡君還是好友,墨珣現在又跟著他們林家的商隊,自是不敢怠慢,這就邀著林奕甫坐下了。
“林大人。”墨珣忙拱手行禮。與麵對宣和帝的叩首不同,墨珣畢竟有生員在身,算是有了功名,麵對官員是可以不跪的。
“好好。”林奕甫對墨珣點了點頭,而後便順著越國公的動作坐到了他身邊。
越國公看了林奕甫幾眼,見他麵上微笑不斷,卻不開口,乾脆試探性地開口問:“林大人是有事……?”
“對,我有些事想跟師大人私下裡聊聊。”林奕甫點頭,朝著墨珣看了一眼。
墨珣也識趣,這就起身告退,“我去尋爺爺說話。”
越國公心裡有些嘀咕,林奕甫有什麼話還得私下聊?他倆好像沒什麼事需要單獨聊的吧?
林奕甫身體前傾,離越國公又近了些,“是關於墨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