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醉聽呂青庭這麼說, 立刻眉頭緊蹙起來。呂青庭這般說話, 不僅毫無悔意, 甚至還帶有誤導的傾向。不說“是”與“不是”, 就說自己與醺哥兒兩個人合起夥來欺負他。那他接下來再跟程雨榛說什麼, 可不就都被打成了“合夥欺負”嗎?適才馬車上就三個人, 醺哥兒又是自己的親弟弟,說什麼程雨榛能信?
林醺被呂青庭的話氣到, 現在又見哥哥不反駁, 便拉了哥哥的衣袖朝著程雨榛說了句,“剛才表哥還推我了!在馬車上又推我了!”
程雨榛聞言, 愣了一下, 隨後又聽到林醺說:“還說我這樣拖著病歪歪的身子出門就是在給人添麻煩!”
“青庭?!”程雨榛原就知道呂青庭被他那個後爹養歪了,但平日裡青庭在自己麵前還是很乖巧的, 也算是懂禮。而也正是因為如此, 程雨榛才想著, 乾脆就把呂青庭接到林府來將養,也算是對得起他死去的弟弟了。但呂家無論如何都不同意, 就說是呂家人還沒死絕呢, 自家的血脈如何能讓外姓人養著?說出去豈不是要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在程雨榛看來, 呂家當初乾出寵妾滅妻的事時就已經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了, 此時也不過是非要拉著這層遮羞布罷了。“你當真如此?!”
“是因為表弟將窗簾揭開, 我才出言提醒的。身體不好, 還要吹風, 本就不對。我不過出言提醒一二, 這都不對嗎?”呂青庭冷笑了一聲,“一個兩個的,都沒拿我當自家人吧。”
“二夫人,二老爺派小的過來問問,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家丁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低著頭,仿佛並沒有聽到幾位少爺的爭執。
昌平郡君的馬車在最前頭,早早便駛出了,而林風琅則是等到夫郎和兒子一起上的馬車,所以兩邊挨得近了,見馬車停了,便遣人過來問問情況,是否是林醺身子不適。
“沒什麼事。”程雨榛覺得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便擺擺手讓家丁退下,而後又對呂青庭說道:“酩哥兒去跟醉哥兒一起,醺哥兒跟爹爹同乘一輛馬車如何?”
林醺剛才聽到呂青庭的話就想反駁,但被下人插了句嘴,現在聽到爹爹竟然還想著要帶呂青庭去參加花朝節,立刻就不樂意了。“為什麼爹爹你要一直讓表哥到我們家裡來?你不知道,剛才表哥還說我這樣病歪歪的長大了嫁不出去,還說哥哥定了親就了不起了呢!”
程雨榛本就不想在途中處理這件事,但林醺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架勢,他就是不想再看到呂青庭了!林醺撅著嘴,又看了看林醉,看呂青庭今日這般做派,想來這些年在哥哥麵前是怎麼耀武揚威的,說不準這其中還出了什麼事,結果呂青庭就在爹爹跟前賣慘哭訴,把臟水全往哥哥身上潑了……
“難道不是嗎?你看看林醉今天看到墨珣的時候,擺出一副嬌滴滴的樣……”
“我沒有!”林醉真是要被呂青庭逼瘋了,瞪了呂青庭一眼之後,又轉而去盯著程雨榛,“爹,我沒有!”
“青庭,你身為一個還沒嫁人的哥兒,究竟是誰教你這麼對彆人的親事品頭論足的?!”程雨榛是頭一回聽到哪家未婚的哥兒說出這種話來,真是難聽極了。
“這怎麼了?既然表哥定了親,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如何不能說?”呂青庭絲毫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他本來對墨珣就沒什麼好感,林醉還因為墨珣跟他鬨過兩次,在鬨過了之後兩人的關係就一直不怎麼好了。雖然平時他到林府的時候,還是由林醉接待他的,但說實話,林醉已經不怎麼搭理他了。
“哪有未婚哥兒到處討論彆人定親的事情?!”程雨榛也急了,苦口婆心地說完之後,忽然意識到恐怕根本就沒有人對呂青庭進行過教導,他又如何知道這種事不可以隨意拿出來說呢?
想到這裡,程雨榛忽然既惋惜又憐愛地看著呂青庭,“青庭啊,這種事日後是不可以再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
呂青庭暗自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點頭“嗯”了一聲。既然程雨榛這麼說了,那就說明這件事要被揭過了。這麼想著,呂青庭又笑著看了林醺一眼。“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結果他們……非說我不是林家人,就不應該出現在林家,今天也應該跟呂家人一道去花朝節才對。”
程雨榛歎了口氣,“好了,先上車吧。”他們現在根本就是小孩子在互相置氣了,“今日花朝節,好好玩吧。”他隨手擺了擺,顯然是不想再在路上浪費時間去琢磨三個孩子之間的事了。
“爹,是不是表哥說什麼你都信,我說什麼你都不信?”林醺聽到程雨榛這麼輕描淡寫的語氣,就意識到這件事最後應該就這麼簡單地了結了。
“醺哥兒,你怎麼這麼說話?”程雨榛不悅,今日他們在路上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了,如果林醺還要這麼瞎胡鬨下去,那麼今日等他們到了京郊,怕是花朝節都要結束了。“青庭是你表哥……”
林醉忽然站到林醺跟前,將林醺護到身後,“是,青庭是我表弟。所以這些年來,我也一直聽了爹爹的教導,不斷地容忍、謙讓。爹爹你想想,表弟每次來家裡,但凡看上了什麼東西,有哪樣是我真正能留下來的?你總說‘弟弟年紀小,看上就給他嘛,真那麼喜歡爹爹回頭再給你買’。我房裡的物件,哪樣沒有被表弟搬過一遍?就連前年,墨……墨公子送的宮燈,都被他拿走了。”
“爹,你為什麼要這樣?今天表弟……”林醉搖搖頭,“今天呂青庭伸手拉醺弟弟,是你親眼所見;伸手推醺弟弟,是我親眼所見。你是不是覺得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小孩子家家鬨著玩的?”林醉伸手握住林醺的手,“可是爹爹,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對他說那些話?”
“那是因為他先沒有把我們當成一家人的!”
“一而再再而三對醺弟弟動手,說醺弟弟沒出過門,沒見過世麵,弟弟給人添麻煩,說弟弟嫁不出去……”林醉咬著牙,“你聽聽,這是一家人該說的話嗎?”林醉說著,便偏過頭去看了林醺一眼,“今天,呂青庭若是還要搭我們林府的馬車去花朝節,那我與弟弟就不坐了,我們這就打道回府!”
林醺一直很惦念這次花朝節,但呂青庭著實氣人,他反手便握緊了哥哥的手,“就是!不坐了!我不認這樣一個跟白眼狼一樣的表哥!吃我們家,用我們家,還從我們家裡帶東西回呂府,彆以為這些事我年紀小了就都不知道。”林醺雖然一直病著,但是總躺在床上也是悶得很,也會讓小廝扶著他到院子裡走走,曬曬太陽。現在聽到林醉提起宮燈,林醺才恍然想起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因為那個鸞燈做得實在精致,林醺還記憶猶新。“我明明親眼看見他私自進入哥哥的屋裡,擅自將哥哥的宮燈拿走。當時跟爹爹說的時候,爹爹不是不當回事嗎?可是‘不問自取’不就是偷嗎?結果,呂青庭就說了一句是‘哥哥給的’,爹爹就信了?爹爹到底有沒有問過哥哥,宮燈是不是哥哥主動要給的?那天哥哥到田府上做客,根本就不在家!”
林醺說的“帶東西回呂府”,隻是他看到的呂青庭拿了一些首飾和小玩意兒回去,實際上程雨榛還私下裡給了呂青庭不少東西。而呂青庭也正是因為到林府總有東西可以拿,這才頻繁出入林府,待林醉的態度也已經比對彆人好上很多了。
林醉聽到林醺為自己說話,便又開口道:“爹爹是不知道青庭的脾性嗎?這些年來,爹爹時常讓我把他帶在身邊。無論是參加好友聚會,還是京裡哥兒宴請,有他沒他,都非要帶上……爹爹有沒有想過彆人是怎麼想我、怎麼看我的?”林醉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彆人為什麼宴客的時候不給他下帖子?為什麼整個京圈的哥兒都要把他排除在外?爹爹你想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