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棲桐院, 墨珣先隨便攔了個人問了林醉的所在,知道林醉和林醺兩人現在正在院子裡下棋,便直接過去了。
他本來一聽到下人說到“林醺”就不想過去了, 隨後想了想, 他與林醉可是夫夫啊,沒道理為了“林醺”就得避嫌吧?
這麼想著,墨珣乾脆就朝著兩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林醉與林醺下棋需要有很多的耐心, 因為林醺的注意力經常不能集中,每下一步棋都要等很長的時間。有的時候,兩人一局棋可以下一整個早上, 或是一整個下午。
跟與墨珣下棋那種速戰速決的方式完全不同。
墨珣是午休了之後才跟著越國公到的丞相府, 在丞相府裡小坐了片刻,這會兒還不到用晚飯的時候呢。
墨珣這邊一靠近,院內的下人就已經開始紛紛向墨珣問安。
林醉本就在等林醺落子,百無聊賴之際倒也有所察覺,偏過頭去看, 就見著墨珣過來了。
夫君在前,林醉將手中捏著的棋子往棋甕一放, 隨即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可見到錢相了?”
墨珣笑著拉了一下林醉的手, 搖頭道:“沒有。”
“唔。”林醉了然地點點頭,倒也沒再問什麼彆的。
墨珣與越國公兩人今日到丞相府探視, 是早就定好了的, 林醉也知道。
林醺剛才看哥哥毫無預兆地起身, 便也跟著起了,等哥哥、哥夫兩人說過了話,這才向墨珣問好。
墨珣頷首,身子朝著石桌上的棋盤看了一眼,明知故問道:“在跟你哥哥下棋?”
“是。”林醺點點頭,小聲應了。
墨珣跟林醺原也沒什麼話可說,每次見麵也就是隨口寒暄個兩句罷了。
墨珣也沒跟他們客氣,直接坐下了,“都坐吧。”
待兩人都坐下了之後,墨珣又問:“今天覺得怎麼樣?”
這話問的是林醺。
墨珣話音剛落,林醉也開始盯著林醺看。
林醺一時不知該怎麼答。畢竟,叫他感覺的話,似乎也跟昨天差不多吧。但他已經在越國公府裡住了有一段時間了,確實麻煩了墨珣不少,便笑著說:“好多了。”
墨珣當然是不相信病人嘴裡的話。有些人生病了,因為主觀的原因,會誇大自己的病情;而有些則是為了讓家裡人放寬心,隻說“一切都好”。
“你把手伸出來。”墨珣伸手在桌上點了點,示意林醺把手伸出來讓自己把個脈。
林醺是早就習慣了,墨珣每次見他都會讓他伸手。所以,他也不意外。再者,墨珣雖然是個漢子,但也是他的哥夫,現在還在給自己瞧病……自己最邋遢的樣子,墨珣也看過了……林醺這會兒是完全看開了,在墨珣麵前一點都不矯情,這就將袖子往上一捋,將手擱在了桌上。
墨珣為林醺診脈的時候,林醉就在一旁看著,也不出聲打擾。等墨珣將手收了回來,林醉才問:“怎麼樣?”
“還行。”墨珣點頭,“我稍微跟廖醫員討論一下,再調整一下。”
墨珣為林醺診脈之後都會將施針的法子和藥方進行調整,有的時候隻是微微調一下,有的時候會大改,所以林醉並不意外。
不過,墨珣的那句“還行”,聽著確實讓人高興。
林醉是一直看著林醺這麼熬過來的,也算是知道當初昌平郡君究竟為什麼寧願下跪也要把醺哥兒送到越國公府,並且明令禁止程雨榛到越國公府來探視……
畢竟戒斷反應的整個過程看著讓人害怕。哪怕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但看的人也難免心驚。
林醺神誌不清之時,有很多種姿態:時而麵容扭曲,眼神怨毒,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與他有深仇大恨,恨不得生啖其肉;時而痛哭流涕,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嚨,無法喘息……
林醉看著林醺此時的麵容,確實比起剛到越國公府的時候好多了,又得了墨珣的話,自然是鬆了口氣,“那就好。”
墨珣側過頭去看林醉,“想來,再過段時間就能回林府去了。”
林醺聞言一怔,立刻朝著墨珣看去。而墨珣此時已回過頭來,對著林醉肯定地點了點頭。“回了林家之後,彆的丹藥不要再服,免得吃出什麼彆的問題。”
林醺忙點頭稱“是”。
林醉聽了墨珣的話,也是嚇了一跳。這段時日,林醺的身體漸好,他是看在眼裡的,但卻也沒想到這就要把人送回林家去了。
墨珣事先並沒有跟林醉商議,所以林醉聽到的時候也是有些詫異的。但看墨珣的神情,似乎是當真有這個打算。
“醺哥兒的身體不要緊嗎?”林醉有些不放心。
墨珣笑著眯起眼睛,偏過頭看向林醉,語氣略帶不滿,有些委屈地開口,“夫人竟是信不過我?”
林醉忙搖頭,“不是,我自是信得過夫君的。可醺哥兒之前病得那麼重,這就送回林府,萬一……”
墨珣本來就是逗林醉玩的,現在聽他這麼一本正經地解釋,心中已有笑意湧了上來,卻仍是委屈地盯著他,“說到底還是信不過我。”
其實,如果墨珣處在林醉的位置……怕是也很難相信。
墨珣既沒有師從什麼妙醫聖手,早前也沒聽說過有這能耐,再加上年紀輕輕的,確實很難讓人信服。
“沒有,哥夫很厲害的!”林醺見墨珣似乎有些“受傷”,忙開口幫哥哥圓場。“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就是這會兒回林家也無礙的!”
林醺為了向林醉闔墨珣展示自己身體好,這就伸手往自己胸口上拍了拍。
隻是,他拍的時候用了些力,倒把自己拍得咳了起來。
林醺這麼一咳,上氣不接下氣,咳得臉都完全紅了,非但沒有安撫到林醉,反而還把林醉嚇了一跳。
在林醺身邊伺候的小廝趕忙上前為林醺順氣,林醉也拿了茶杯遞到林醉眼前。
墨珣看了大家這般緊張,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醺哥兒這樣……”林醉把杯子交到了林醺手裡,嘴上禁不住感慨起來,“醺哥兒這樣,讓人怎麼放心得……”
墨珣看林醉的神情,又轉而去看被自己的一口氣給嗆得咳嗽不止、滿臉通紅的林醺……真是不禁開始搖頭。
林醺這幅樣子,怕是喝口水都能把自己給噎死吧?
但是,這事兒能怪墨珣嗎?能怪林醉嗎?
林醉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雖說長兄如父,但程雨榛和林風琅不都還在嗎?他倆沒把林醺教好,讓林醺成了這幅生活不能自理的樣子,現在還把這個大麻煩送到了越國公府,怎麼林醉還要往自己身上攬事。
墨珣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對林醺的怨念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大概是因為林醺將自己夫郎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吧。
這麼說起來,他是在吃味?
墨珣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心態,覺得這個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儘管有滿腹的牢騷,卻也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說。本來林醺與他們越國公府就沒什麼相乾的,既然身子大好,那麼回到林府將養也沒什麼不妥。又不是回了林府之後,自己就徹底不管他了。
墨珣等了一會兒,見林醺的氣也順了,臉上的紅也退了,這才起身去尋廖醫員。
因為墨珣無法時時幫林醺的緣故,所以他每次為林醺改變是施針的穴位和針法都要先讓廖醫員知曉。
等到了用晚飯的時候,趙澤林照例問起了林醺的身體狀況,墨珣順勢便替林醺答了。隻說林醺的身體已經大好,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回林家了。
趙澤林一聽,驚訝之餘更是大喜過望,直說要立刻派人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昌平郡君。
林醉原先以為墨珣隻是私下裡跟自己和醺哥兒說說,卻沒料到竟是在吃飯的時候當著長輩的麵就這麼大剌剌地說了出來。
總覺著好像是在趕人似的。
林醉暗自朝著林醺看了一眼,也不知他心裡是怎麼想。
這段時間,林醉算是發現了,林醺就愛胡思亂想。
墨珣這麼明顯要趕人的態度,落在林醺的眼裡,還不知他會不會又鑽什麼牛角尖呢!
“是的,我在國公府也討擾了很長時間了。”林醺順著墨珣的話點了點頭,“也有些想家裡人了。”
“那也還是得把病養好了才行。”趙澤林本來就應了昌平郡君,現在聽了墨珣這麼說,高興時高興,但還是要把林醺好好地交出去才是。
林醺乖巧地點點頭,“是。”
晚飯過後,林醉便拉著林醺在院子裡走動。
墨珣原是要一起的,但剛走出去沒幾步,就接到了來自林醉的眼刀子。
稍稍細想,墨珣就知道林醉這是在心裡埋怨他了。
既然林醉不想讓自己跟,墨珣也就轉了個方向,上府外頭轉去了。
等到了就寢的時候,林醉將已經由洛澗擦過頭油的長發攏了攏,撥到身後,這才從椅子上起身。
墨珣一進屋就能聞到屋裡濃鬱的梅子味。
這是林醉目前在用的頭油的味道。聞起來酸酸甜甜的,倒令人口齒生津,隻可惜吃不得。
見墨珣正站在自己身後,林醉立刻拉起了他的手,將墨珣帶到了軟塌邊做好,一副要跟他促膝長談的架勢。
“怎麼了?”墨珣湊上去聞了聞,覺得味道確實不錯。
林醉挪了挪屁|股,“你今天……說醺哥兒能回家,是真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