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霄輕輕歎了口氣,“我入宮陛見時,正遇上楊俊向陛下討要鹿血喝,鹿血腥鹹,滋陰壯陽,他們這些公卿貴族就好這口,以前楊俊也沒少乾過這事,所以當時我是沒有懷疑的。”
崔不去:“不管是不是楊俊,現在再去找人,也無濟於事。”
如果不是他,他當然不會承認,如果是他,他就更不會承認了。事情已經發生,證據必已銷毀得七七八八。
崔不去:“如果他們做這一出的目的,僅僅是將你困在這裡,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
鳳霄:“後日佛會,幾位成年皇子,現在肯定都出席不了,而且因為出了這件事情,皇帝借佛會祈福祛穢的心肯定更為迫切,這場佛會是絕無可能取消了。”
崔不去:“不是後日了,現在已經過了子時,是正月十六了。”
他撣去身上衣塵,將披風係帶重新係緊,這是即將離開的動作。
“我該走了。”
能在鳳霄這裡問到的已經問完了,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
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足以做許多事情。
鳳霄懶洋洋道:“崔尊使可彆又弄得一身傷回來,害我坐個牢還不安生,得費心費力為你療傷。這一次我可沒那麼好說話的!”
崔不去冷笑:“你哪一次好說話過?老老實實在這裡待著吧,為你洗清罪名與否,就看本座心情了。”
他懶得再多說,轉身拂袖便走,腳步半刻未停,回音中漸行漸遠,很快就與黑暗融為一體。
牢獄內哭號聲不知何時也小了下去,嗚嗚咽咽,若有似無,反倒更加陰森。
鳳霄再度皺起眉頭。
他自然是不懼陰森的,但他討厭潮濕汙穢,長滿青苔蘚草的牆角,還有無時無處不在暗處蠕動的蟲子。
現在離開也不是不可以,但少了他一個,敵人不就更能放開手腳了嗎?
鳳霄歎了口氣,為自己作出的犧牲而感動。
何等品性高潔之人,才會忍受這樣的環境,繼續留在這裡?
鳳霄者也。
崔不去站在刑部大牢門口。
看守見他出來時的臉色不大好看,沒等對方問罪,自己先賠不是。
“崔尊使,不是我們刻意為難鳳府主,實在是這案子鬨得太大,現在滿城風雨,陛下嚴命不得任何人進出探望的,這不您還……”
向來隻有來探監的賄賂討好看守,幾曾聽過刑部大牢的看守得向探監者道歉解釋,但麵對左月使,他們還真沒有這樣的底氣。
崔不去頷首:“這麼做挺好。”
“您還是例……啊?”看守正想著如何措辭,冷不防聽見這句,還以為崔不去在說反話。
崔不去問:“陛下深信鳳府主,但事關物議,他也不能獨斷專行,所以他恐怕會在這裡多待一段時日。”
看守忙道:“是,小人也是這樣想的。”
崔不去:“你想不想賺些零花?”
看守茫然。
崔不去:“你找些沒清洗過的恭桶,將鳳府主的牢房左右清空,專門用來放置恭桶,不出半天,鳳府主就會主動給你錢了。”
看守瞠目結舌:“這、不大好吧?”
崔不去笑了一下:“不僅他會給錢,我也會給,你若怕他事後報複,我可以給你寫個條子,左月局正缺幾個侍衛,回頭此事一了,便將你調過去,能在光天化日下值守,豈不比這裡終日陰森昏暗來得好?”
看守麵露心動,崔不去不再多言,拍拍對方肩膀,離開此處。
他沒有回左月局,也不去□□,而是徑自上馬,直奔大興宮。
此時頭頂一輪明月當空,皎潔亮堂,散儘漫天烏雲,正是正月十六的醜時三刻。
所有人,包括崔不去在內,都不會想到,在這個長夜過後,將會有一樁巨大的變故,再度降臨在這個帝國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