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夜(2 / 2)

今夜偏航 上官賞花 8312 字 9個月前

陸西嶺垂眸,看著她後退的腳尖。

老式的地磚縫隙偌大,在兩人之間劃了道黑實線。

“交男朋友了?”

他手收了回去,姿態絲毫沒有因她的退怯而落空,反而是她不識好歹一般,男人右手修長乾淨的五指捋了捋方才碰過她的左手的袖口。

池夢鯉又想咬嘴唇,但聽到他輕輕的一聲笑,他說:

“交了也沒關係,我還是你哥。”

一室的清冷幽梅在他離開後霸占著她的地盤,每一個角落每一處縫隙都填滿,蔓延,往牆角上爬。

池夢鯉在浴室裡讓熱水衝淋,冷顫緩過,心跳卻因水蒸氣的洶湧而跳得厲害。

是啊,陸西嶺是她哥哥,所以,他的反應代入一個兄長的角色完全沒有問題,看到妹妹住在簡陋的出租屋,而他有錢,自然要給她改善條件。

而她呢,見到了就要趕他走,世俗的兄妹間,哥哥遠道而來,應當留他過夜的。

一想到“過夜”兩個字,池夢鯉又心漏一拍,指尖撫過脖頸上的潮水,在陸家,長輩不在的時候,他們一起過夜早就習以為常了。

***偏航***

那還是池夢鯉剛搬到陸家不久的周日。

高中她和陸西嶺都是走讀生,不住校,每天由司機接送上學,理應是坐一輛車,但陸西嶺不習慣和彆人一起坐。

於是陸家又專門給她安排了一個司機,她原本“順帶”的心理安慰一下就成了“給人添麻煩”,於是自然就要求申請住校。

理由是剛轉到州南高中,進度還跟不上。

到這裡,他們還從未說過一句話,陸西嶺經常肩上背個大包,裡麵應該是運動器材,他少年時就長得過分出挑,一套白色運動裝穿在他身上惹眼至極,但因為他的態度,池夢鯉一直不在學校跟他相認。

但周末便不得不回到陸家,養父母因為冬季大雪,航班延誤,這個家意外地就剩他們“兄妹”當主人。

但有傭人,飯菜都是做好的,池夢鯉有固定位置,陸西嶺則坐在她的斜對麵,男孩子吃飯有素養,但也比她吃得快,吃完後卻不急著走,而是靠在餐椅上擺弄手機,池夢鯉感覺他的目光在朝她看。

整個人渾身不自在,但飯不能浪費,於是緊著慢著地埋頭苦吃,隻覺屋子裡的暖氣將她悶出了紅臉。

好不容易吃完,端著自己的餐盤去廚房,回頭的刹那,發現陸西嶺手機的屏幕在拍沒有她的窗景。

所以,他剛才隻是在看她身後的窗景,而不是在看她。

她臉頰又熱了一層,鼓起勇氣對他說:“抱歉,你可以叫我坐到另一邊。”

雖然他看著淡漠,但卻沒有打擾人用餐,哪怕隻是開口說一句。

此時少年略微轉眸,清薄長身微傾,手肘墊在大理石桌麵上,懶散又清貴,終於對她說了第一句話:“英語作業寫完了嗎?”

池夢鯉一時間愣住,緩緩點了下頭。

這時傭人進來收餐盤,少年起身拖動長椅,微俯身時在她耳邊擦過一句話:“能給我抄嗎?”

“噗通噗通!”

心跳在動。

她回到房間,開始翻作業本,先是檢查了一遍字體,然後又是整潔程度,陸西嶺是陸謙序的兒子,她寄人籬下,自然想要什麼都給他。

她第一次敲開陸西嶺的房門,緊張得斷斷續續道:“我不保證全對的……”

忽然眼前拋來一個黑色皮夾,她條件反射地接著,聽見他說:“我不白拿。”

臨近月考,他真是懶散。

“不用。”

她把皮夾雙手遞回去,忽地看到他視線往下落,隻是一瞬,池夢鯉仿佛觸電一般,縮了下腿,褲襪上有一個很小的破洞,就在腳踝後麵。

陸家的暖氣開得很足,令她顏麵再次滾燙。

不像這間出租屋,她清早醒來還是手腳冰冷的。

***今夜***

雖然已經決定辭職,但池夢鯉不想落人口舌,鬨鐘響了便起身洗漱,然而正當她從亂糟糟的衣櫃裡掏到一條黑色褲襪時,門口的鈴聲響了。

“稍等稍等!”

池夢鯉彎身單腿踩地,繃著一道腳尖套進褲襪裡,緊張時有些跌跌撞撞,穿好已出了身汗,小跑去到門邊,喊:“快遞嗎?”

一道挺闊的長身立在門檻前,甚至這門框都沒有他高。

池夢鯉瞳孔睜了睜,睡意全無,唯有緊張穿衣時還未平複下的細細喘息,令她不斷吸入他身上的淡淡臘梅味道。

不香,不甜,就是纏繞難解。

她蹙眉:“我說了,不搬。”

本以為他會拿出陸家養女的身份要她提高生活品味,然而他隻是擦身往她屋裡進去,池夢鯉甚至都沒看見他鑽石袖扣下的手拎了個保溫袋。

如果不是他此刻放到桌上的話。

她清早的腦子還未完全開機,男人已經脫了大衣,自然拋到舊式沙發上,挽起白襯衫的袖口,池夢鯉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他小臂上。

肌肉的紋理呈緊實的走向,微轉手腕,牽動血管凸顯,她又忍不住和他少年時的小臂相比較,她曾無比熟悉他的——

“沒睡醒?”

他清冽的晨音將她思緒頃刻拉回現實。

再看向餐桌,已然擺上了早點。

她有些怔愣,就見陸西嶺已經知道怎麼往廚房進去。

池夢鯉走到保溫的白色餐盒前,是一個個雪白的包子,不肖多問就知道是給她的,以前在陸家,偶爾走讀,第二天早上傭人都會給她準備好早點。

她甚至有些懷念,加上早上空腹的肚子令她抵抗力下降,她忍不住捏起一個包子,對他說:“替我謝謝阿姨。”

依然是不想受他的恩惠,他若是不高興,那下次就彆來。

說罷送到嘴邊咬下一口,就看到陸西嶺長指勾著玻璃水杯出來。

忽然,舌尖的口感和味道與預期不符,這令池夢鯉的眉心倏忽一蹙,正要鬆開包子,手肘被男人輕巧一托,她脖頸往上仰的瞬間,他清朗亭亭的眉目落來,卻強迫她——

“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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