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假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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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來越冷,各宮的炭火,陸陸續續地都用得差不多了。幸而內務府很快便備好了一批新的炭火,邀著各宮於臘月十五這日,派人去內務府自行領取。

也就是明天。

翌日,林早早起了個大早,陪姐姐用過早膳後,便到院子裡,把永和宮的下人們都召集了起來。

她清了清嗓子,道:

“內務府的新炭下來了,剛好咱們宮的炭火也用得差不多了,需要今天去領。”

“咱們小主是貴人位分,按照份例,能領到一筐銀絲炭和一筐黑炭。我一個人背不了兩筐,需要有個人跟我一起去。”

她環視三人,道:

“你們三個,今日誰活少,有空餘時間的,便同我一起去一趟罷。”

碧心聽罷,輕聲嘟囔道:“我的手凍壞了,現在還沒好呢。那炭又臟又重的,我才不要去。”

這話相當不給麵子,更是幾乎把兩人的矛盾擺到了台麵上。林早早卻絲毫不惱。就聽葉蒙塵道:

“還是我去好了。”

“一筐炭也沒有多沉,費不了多少力氣。”

林早早點了點頭,做出一副欣慰的樣子來:

“也好。”

“剛巧小主說了,今日去背炭的人,月末的時候,每人多發五兩銀子。那便你跟著姐姐一起去好了。”

碧心一聽這話,當下就急了。她正為上個月自己被扣月銀的事兒耿耿於懷著呢。一聽背一趟炭就有五兩銀子,傻子才會不要。她立時間便改口道:

“我去,我去。這種事情,還得是我來。”

林早早皺眉道:“你不是剛才還嫌這活又累又重麼?”

“這麼苦的話,誰敢勞駕您啊。再說了,我覺得還是男生去比較好,起碼力氣上也更大一些。”

碧心滿臉譏諷地瞥了葉蒙塵一眼:

“沒根兒的東西,哪裡能算什麼男人?”

“再者說了,就他現在這副身子,病得跟張紙片似得,恨不得風一吹就能刮跑。哪裡還是個能乾活的?不給彆人添麻煩就不錯了。”

碧心這話倒也沒說錯,葉蒙塵自從大病一場之後,身體就大不如前。人格外消瘦便不說了,臉色也是肉眼可見的差。碧心故意拿這些話刺激他,他又怎麼可能不氣?偏偏這一生起氣來,還沒能開口替自己辯解,便先在寒風之中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反倒是正中碧心下懷,使得她越發得意:

“瞧瞧,還沒出門呢,這便咳起來了。”

“那小臉白得喲,看著還真是可憐。當真是應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費儘心思巴結彆人又能怎麼樣?就你現在這四處漏風的身子骨,彆人就是想抬舉你,你自己也不中用啊。”

葉蒙塵被刺激得不輕,蒼白的唇邊掛著剛剛咳出的鮮血,他用手臂將其拭去。眉頭緊鎖之下,看向碧心的眼神,亦帶上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林早早十分擔心弟弟的身體,連忙嗬斥碧心:

“住口!”

“你想去便去,何至於說那麼多糟踐人的話?”

“收拾收拾,換上一身耐臟的衣服,等下便跟我一塊去內務府!”

碧心得了這白撿五兩銀子的機會,終於開心了起來。她白了林早早一眼,便滿心歡喜地回房換衣服了。

而她和碧情都離開後,林早早才上前一步,掏出帕子來,輕輕地,幫葉蒙塵拭去唇角未乾的血跡。

看著手裡那條染紅了的帕子,林早早說不上來的心疼。

他才十六歲,便已經在咳血了……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反倒是葉蒙塵一邊微微喘息,一邊安慰她道:

“我沒事的,姐姐。”

他的手微微觸了觸林早早的臉頰,喉結上下滾了滾,輕聲道:

“隻是這種程度,”

“早就已經傷不到我了。”

“去吧,姐姐。”

“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的手,垂了下去。林早早卻是在他行將把手抽開的時候,突然攥住了它。並將他的手,緊緊護在了自己的雙手掌心。

少年方才看向碧心的眼神,令她本能地感到恐懼。

她說不出為什麼,可是她驀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仿佛在不經意間,永遠地改變了。

她拉著弟弟冰涼的手,心疼到在唇邊吹了又吹,隻是本能地想要溫暖他……可是,可是,這個冬天實在太冷了,冷到她用儘全力,卻依舊感到力不從心。

她望著少年,一雙眼眸漸漸泛紅,許久許久,也隻能說出來一句:

“你彆怕,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姐姐…都會護著你的。”

少年的眸子裡,仿佛有什麼動了動。可隨後,便又恢複了一片死寂。

他牽著她的手,而後低下頭去,鴉睫微垂。

雪花靜靜飄落,他在她的手指指節上,輕輕地,留下了一個吻。

那是她人生之中的第一個吻。

來自,一個不可能的人。

·

去內務府的路上,林早早和碧心,誰都沒有同對方講一句話。

直到走到內務府門口了,林早早才道:

“等下進去了,你去背那筐黑炭,我背銀絲炭。”

“憑什麼?”碧心當下便道,“誰不知道銀絲炭乾淨又輕巧,憑什麼你背?”

“因為你換舊衣服了,我沒換。”林早早道,“我這身衣服是平日裡在小主跟前的時候穿的,萬一弄臟了,還怎麼伺候小主?”

“你……”碧心語塞,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林早早要自己換上舊衣服,竟是這般居心。

眼見林早早已經進了內務府大門,她就是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跟了進去。

隻是心裡對林早早的怨懟,再添一分。

內務府內,太監們來來往往,正四下忙活著。林早早找到內務府總管太監許榮,朝著他道:

“我是永和宮的掌事宮女,過來領我們永和宮接下來幾天要用的炭火。”

經過前麵那麼多事,許榮自然認得她,對她也壓根不會有什麼好臉色,根本沒有理她。隻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身旁的太監帶著林早早去取炭。

他這幅態度,林早早卻也沒有計較。直接跟著那個太監過去取炭去了。隻是當那太監指著兩筐成色極差的黑炭,說是給她們永和宮預備的時,林早早終於忍不了了。

她三兩步走回到許榮旁邊。許榮正在同彆的小太監說著話,她便在一旁等。一直等到許榮再也演不下去,不得不麵對她。

“有什麼事兒?”許榮一副拿鼻孔看人的神情道。

“你說我有什麼事兒?”林早早怒極反笑,指著那兩筐可憐巴巴的黑炭道,“你管這叫,‘給我們永和宮預備的炭’?”

許榮道:“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林早早據理力爭道,“按照我們小主的位分,接下來七天的炭,起碼是一筐銀絲炭和一筐質量上乘的黑炭。”

“可你這給我們準備的都是些什麼?你看看那黑炭,顏色發烏,發黃,上手一敲聲音都是鈍的。這樣的炭裡麵全是水和雜質,一燒就冒煙。敢問你自己平時會用這樣的炭嗎?連你都不用,還敢拿給我們小主?”

“另外,銀絲炭呢?我們宮的銀絲炭在哪裡?”

許榮萬萬沒想到她竟是個懂行的,一時間,連底氣都弱了幾分。不過他依舊揮著手不耐煩道:

“得得得,你彆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就這些黑炭了,你們愛用不用。”

“你想要的銀絲炭,彆人也想要。那是早就被人要*/光了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為什麼來的這麼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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