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假戲(2 / 2)

“晚?”林早早道,“我用完早膳緊趕著便來了,你跟我說‘晚’?”

“還有你口中的‘彆人’。敢問這個‘彆人’是誰?各宮用炭那都是有份例在的。大家都拿自己份例內的炭,怎麼會有‘要*光’一說呢?”

“還是說……”

林早早正滿臉懷疑狀,就見隔壁房間出來了幾個太監,他們手裡抱著幾個很大的筐,裡麵裝著的,正是林早早要找的銀絲炭。

林早早一驚,指著那幾筐炭道:“你還敢說用光了,那這是什麼?”

“整整三大筐,便是用到過年也燒不完!”

許榮一看林早早竟追著那幾筐炭跑,甚至作勢要把那炭搶過來,整個人都嚇了一跳。

“你做什麼?”他道,“住手!快住手!”

“那可是榮嬪娘娘的炭,還不快把你的臟手拿開!”

許榮跳過來要抓林早早的手,反被林早早一把推開。

“什麼榮嬪娘娘?”林早早厲聲道,“就是再得寵,她也隻是個嬪位,按照份例,應該是兩筐銀絲炭和一筐黑炭。如何會變成整整三大筐的銀絲炭?!”

她攔著那些抱炭的太監們,說什麼也不讓他們走:“該不會,就是把我們宮的銀絲炭,挪去給這位榮嬪娘娘用了吧。”

“拿我們宮的東西去朝著榮嬪獻媚討好,許榮,你的本事可是越發得大了啊~”

“真想不到,這宮裡向來目中無人的許榮許大總管,竟也會有這般朝著人搖尾乞憐的時候。”

她聲音極大,兩句話下去,幾乎是大半個內務府的人都聽見了。一時間,眾太監紛紛朝著許榮投來了異樣的目光,許榮臉麵儘失,整個人怒不可遏,連說出來的話也開始沒了章法:

“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份例!份例那還不都是人定的?這銀絲炭我怎麼分配用得著向你彙報?我還真就把話撂這了。這銀絲炭,榮嬪娘娘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想用多少就有多少。她就是把鐘粹宮燒成夏天也無所謂。反正啊,沒你們的份兒……”

“你還是承認了。”林早早道,“好你個狗膽刁奴。這麼多年你在這後宮之中,便都是這般隻手遮天的吧?如此拜高踩低,你就不怕有朝一日遭報應嗎?”

“報應?”許榮冷笑,“再怎麼報應也報應不到我頭上,你還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說著,朝自己的幾個徒弟命令道:“這鐘粹宮的丫鬟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不必跟她客氣了。”

“你們幾個,把她給我叉出去!”

這內務府畢竟是許榮的地盤,林早早就是再占理也不管用。幾番掙紮之下,沒要到銀絲炭不說,還被內務府的太監們推到門外,栽了一個大跟頭。連同那兩筐黑炭,都一並被人扔到了積雪之中。

林早早跌在雪地裡,身上的衣服全臟了。整個人也變得狼狽不堪。可她即便膝蓋鈍痛,疼到雙眼發紅,卻也絲毫顧不上看一眼自己的傷口。她看著那兩筐灑落在地的黑炭,咬了咬牙,用手撐著身子,艱難地爬了過去。

她得趕快把這黑炭撿起來。

儘管這炭質量極其低劣,不用想就知道一燒定會是滿屋子的煙塵。連稍微得寵一點的太監宮女都未必會用。可是沒有辦法,即便是這樣的炭,她也得趕緊收起來。不然,如果受了潮,接下來的幾天,她們永和宮怕是要連一點火星都沒有了。

在經曆過上次的永和宮封宮以後,她毫不懷疑,皇後治下的後宮,是真有可能會讓她們因為沒有炭燒而活活凍死的。

她一點一點地拍掉炭上的雪和泥,雙手凍得發紫,甚至失去知覺。在她身後,碧心從內務府毫發無傷地走了出來,冷眼旁觀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很長一段時間都靜默無言。

碧心疑惑極了:

她總覺得,林早早今天對榮嬪的態度,多多少少的,有一點兒異常。

她雖不能進永和宮正殿伺候,卻也知道,榮嬪和趙常在以往常來永和宮,並且和沈貴人以姐妹相稱。甚至連林早早,都和那兩位小主的關係十分親昵。

如今這是怎麼了?且不說榮嬪受寵之後,就一次也沒再來過永和宮。就單說今日林早早提起榮嬪時的態度,就更是不見半分尊重。雖說的確是榮嬪搶了永和宮的銀絲炭沒錯,但僅僅因為一筐炭火,便要這般形同陌路麼?

她心下一動:莫非……

榮嬪是當下宮中最為受寵的嬪妃,林早早則是她已然放在明麵的上敵人。這二人之間的關係,碧心不可能不格外留意。

這麼想著,碧心蹲下身去,裝出一副幫林早早撿炭的模樣,實則有意試探道:

“這說起來,倒也不能全怪許榮他們。”

“畢竟皇上寵愛榮嬪,是人儘皆知的事兒。半個月內,連升兩個位分,皇上為了她,連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都打破了。許榮就算是錦上添花,再多送她一筐銀絲炭,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林早早用袖子抹了抹通紅的眼睛,冷哼道:

“不就是個嬪位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從前她做常在的時候,咱們小主可沒少幫襯過她。如今,她成了嬪位,卻一次也沒來見過咱們小主。”

“彆說幫著把見皇上的機會勻一勻給咱們小主了。現下,竟是連小主僅有的這點兒銀絲炭,都要搶走。”

“這等忘恩負義之徒,便是位分高到天上,又有什麼了不得的?”

“我一樣瞧不上她。”

碧心聽著這話,便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

林早早這人是這樣的,假清高。從前幫過人家,便覺得人家發達了,也就一定得反過來幫你。

實則人家榮嬪娘娘現在是什麼地位?那可是皇上的心尖寵。像沈貴人這樣遭了皇上嫌棄的人,隻怕人家遠遠避開還來不及呢,何必再來沾這個晦氣。

這林早早,估計眼見榮嬪得寵,還想跟著沾點人家的光呢。可惜了,算盤打得劈啪響,誰知道人家根本不認她。也難怪林早早會氣成這個樣子,處處詆毀榮嬪了。

說來,她們幾個那麼要好的姐妹,竟也會有這樣互相撕咬的時候,倒真是叫人痛快。

正這麼想著,遠處忽然有一隊人的身影,躍入了她的眼簾。

碧心微一抬頭,整個人登時一驚。

說曹操曹操到,正在這念叨著,榮嬪娘娘竟就真的來了。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此話果然不錯:

碧心隻覺得自己上一次見她,她還隻是一個生得美麗,格外愛笑的常在,除此之外,也並無其他特彆之處。然而這一次見,她整個人都仿佛脫胎換骨。從之前那個給人留不下什麼印象的低位小主,一躍而成了榮冠六宮的當朝寵妃。

她高坐在八抬大轎之上,一身明橙色錦緞,正從這禦花園中,離她們不遠的地方,靜靜路過。

那可是八抬大轎,單她一人出行,便有十數名轎夫、太監、宮女簇擁伺候。這也便罷了,真正令碧心驚掉下巴的,還得數她那一身華美無比的明橙色冬裝。

按照曆朝曆代的慣例,明黃一色,代表著絕對的權威與地位。是隻有皇上、太後以及皇後才能夠穿的。其他人穿,便都代表著僭越,隨時會引來殺身之禍。而今日,榮嬪以一嬪位,卻穿著與明黃極其相似的明橙色招搖過市,其背後必定得了皇上默許。亦可見得,皇上對她,究竟偏寵到了何種境地!

碧心都不敢想,倘若榮嬪穿著這身明橙色冬裝去給皇後請安,屆時衣服顏色與之相差無幾的皇後,究竟還能有何顏麵,再坐於鳳位之上。

從前沒親眼見到,無甚感覺。今日一見,方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寵冠六宮。

那般的氣勢與威壓,甚至讓人不敢抬頭看她。即便她隻是從離你很遠的地方經過,也依舊能讓人心如擂鼓。

抱著吃瓜心態,碧心原本還想著同林早早說句“榮嬪來了”的。可是當她看到林早早背對榮嬪方向,正一心一意拾撿黑炭,絲毫沒有注意到周邊環境時,一個惡念,便悄然占據了她的心頭。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腦袋卻異常清醒。她知道,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錯過這次,便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如此,她壓著聲音,朝林早早道:

“你也彆怪人家會得到皇上寵幸。”

“說來榮嬪娘娘受寵的那天夜裡,隔著那麼遠,我在永和宮也聽到人家唱歌了。雖是聽不懂的異域歌曲,可歌聲嘹亮激昂,宛如天籟。又下著那樣美的雪,我都覺得如臨仙境,更何況是皇上呢?”

林早早的火氣本來都快平複下去了,一聽這話,怒氣又上來了:

“你怎麼回事,怎麼一直衝著她說話?”

“永和宮便這般容不下你,這就想著去鐘粹宮給人家當奴才了是嗎?”

“還什麼‘宛如天籟’,那分明就是狐媚子!”

林早早情緒激動,聲音自然不會小。可碧心生怕榮嬪聽不到,還有意要再激上一激:

“也…也不能這麼說罷……”

“榮嬪娘娘就是生得很美啊……”

“美什麼美?”林早早果然一點就著,輕而易舉地就進了她的圈套,“紅顏禍水,禍國妖妃,我看,說的就是她這種人!”

“走著瞧罷,早晚有一天皇上會厭倦了她。”

“看她還能囂張到幾時!”

林早早話剛說完,在她身後,一道嫵媚而極具壓迫性的嗓音便騰地開口:

“本宮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囂張到幾時。”

“但卻清楚,你怕是蹦躂不過這個冬天了。”

話音一落,四周皆靜。林早早拾炭的手一僵,眼睛睜大,耳畔響起了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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