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她什麼也做不到。
而在這深宮裡,僅此一事,便已然萬分艱難。她必須竭儘全力、拚卻所有,方能讓自己的每一步,皆踏中前世留下的那些足印。
紅藥低頭看著腳尖兒,麵上神情似愴然,又似自嘲。
她終究是個自私的人。
看重自己,遠甚於旁人。
她承認。
隻消能活下去,她可以什麼都不去問、不去管,任它外頭洪水滔天,她也隻縮進自己的殼裡,安穩度日。
“好孩子。”林壽香溫和的語聲響了起來。
紅藥悄然舉眸,卻見她秀致的眉眼間,隱著深深的哀涼。
那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悲戚。
林壽香心裡,其實也很不是滋味。
雖然死的是兩個末等小宮女,離她這樣有品級的女官仿佛極遠,可她卻分明覺著,兩者間,不過咫尺之遙。
奴便是奴,誰也不比誰高貴幾分,便有了品級,也不過名頭上好聽些罷了,骨子裡,仍舊是最下賤的奴婢,生、抑或死,全在主子一念之間。
林壽香莫名打了個冷戰。
罷了,這等糟心之事,還是不必去想,想得太多,反受其累。
甩了甩頭,將這些雜念儘數拋開,她強打起精神向紅藥招手道:“隨我進來罷。”
雖竭力笑著,到底意難平。
紅藥應了個是,抱著包袱,隨她跨進了院門。
“咿啞”,門扇輕輕開啟,又在她的身後闔攏。
也就在這一刹,一陣異樣之感陡然襲來,紅藥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好像……有點不大對頭。
不,是很不對頭!
她心下大凜,因怕林壽香發覺,忙抬頭看了她一眼。
林壽香正埋頭往前走,並不曾察覺她的異樣。
紅藥放下心來,繼續前行,腦中卻在不住思忖。
前世時,她是何時聽見紅柳的死訊的?
是此時麼?
應該不是的。
她暗自搖了搖頭。
此外,傳達消息的那個人,似乎……也並不是嚴喜娟。
那麼,是誰呢?
紅藥蹙緊眉心,努力回思前事。
漸漸地,眼前似有一層薄霧被拂散,一些人,以及一些聲音,在腦海中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紅藥,紅藥,我聽人說,紅柳死了。說是掉在行宮後頭的山崖下頭活活摔死的,那血直流了一地呢,骨頭都散了架……”
記憶中,是一張一合說著話的兩片厚唇,瓜子皮伴著口沫,不停地往外飛濺。
紅藥一下子捏緊手指。
是紅棉!
她想起來了。
前世向她傳達紅柳死訊之人,乃是紅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