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的紅菱自不知紅藥正醒著,更不知她腦瓜子裡的那些念頭。
例行公事地喚了兩聲,見帳中少女動也不動,紅菱便放膽走去床邊、掀開帳門,將紅藥放在枕邊的衣物悄悄抱去了窗戶眼兒下頭,伸手在裡麵掏摸著。
一時間,屋中唯有輕微的窸窣之聲,也不知她在做什麼。
紅藥倆眼瞪得溜圓。
這人翻她衣裳作甚?
正自疑惑間,耳畔驀地傳來“叮”地一聲金屬碰撞之聲。
紅藥愕了愕,再下一息,便驚出了半身冷汗。
她的鑰匙!
是了,她想起來了,她那夾襖的袖籠裡,有一把鑰匙。
紅菱……難不成竟是在偷那東西?!
怪不得翻她衣物呢。
此念方起,紅藥陡然如醍醐灌頂,腦中一片通透。
原來如此。
原來,前世種種,起因皆在於這把鑰匙。
紅藥咬著牙根兒皺起了眉。
她就說麼,之前的那個猜測,她總覺得有什麼事兒沒說清,卻總也想不明白。
卻原來是她漏猜了一環,而此刻,看著正翻找著鑰匙的紅菱,那最重要的一環,已然嚴絲合縫地扣上了,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亦就此變得清晰起來。
上輩子糊塗了幾十年,直到今晚,紅藥才終是融會貫通,將一切都想明白了。
她不由得暗自磨牙。
這個孫紅菱,真真害人不淺,弄得她前世過得那樣憋屈,還總以為自己走黴運。
不說紅藥如何在帳子裡七竅生煙,卻說紅菱,摸到那枚小鑰匙後,立時心頭一陣竊喜。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在暗中觀察紅藥的舉動,已然將她收藏私物的習慣摸熟了,今日一試,果然如她所料。
她拿著鑰匙便去了紅藥專用的小妝台。
這樣的妝台,紅菱亦有,卻是用來放私物的,那妝台下頭有一隻小抽屜帶著鎖頭。
紅菱便用紅藥的鑰匙,打開了那隻上鎖的抽屜,從中取出了另一套鑰匙,迎光看了看。
竟真是尚寢局值房的鑰匙!
紅菱喜出望外,手都有點發抖。
到底叫她給找著了,真是老天開眼。
小心地將那套鑰匙收好,紅菱又回至紅藥床邊,掀開帳門觀瞧。
此時的紅藥,依舊是“好夢正酣”。
盯著她的睡顏看了片刻,確定紅藥睡得“很沉”,紅菱方輕手輕腳拉開了屋門,溜著牆根兒走到院門口,貼在門上聽著外頭的梆子聲。
那尋更之人顯是已然遠去,岑寂的夜色中,唯有風拂動花木的聲息。
紅菱輕輕將院門推開一條縫,四顧無人,方才躡足潛進了夜色之中。
小半刻後,玉帶河畔某處廢殿的荒蕪花園裡,紅菱如約見到了陳長生。
陳長生似是等了好一會兒了,樣子極不耐煩,當紅菱轉過頹垣時,卻見他猶在那山石子旁來回踱著步,不時抬頭看一眼天色。
菲薄的月光投下,正照上他平凡臉,那壓低的眉與冰冷的眼,令人望而生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