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花朝(二合一)(1 / 2)

春妝 姚霽珊 9138 字 8個月前

刹那間,紅菱腦中“嗡嗡”直響,鼻端前的土地仿佛正飛快向她傾斜。

她想起了那些滑胎的嬪妃,想起了這麼久以來,整個皇宮隻活下來了三位公主。

原來,這不是天意,而是有人在背後算計。

算計各位貴主兒!

算計陛下!

冷風刮過,紅菱的麵皮不受控製地抖動著,牙關“格格”作響。

這些人到底是誰?

他們怎麼就敢算計皇帝?

難道說,他們手中的權勢,居然比皇帝還要大?

她再也不敢往下想,閉著眼睛,整個人搖搖欲墜。

“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一隻冰涼的手突地伸了過來,在紅菱的頰邊碰了碰。

刹時間,紅菱如同被蛇咬了一口,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再也不顧得怕,踉踉蹌蹌地直朝後退,語無倫次地道“沒……沒有……奴婢……奴婢……沒有不舒服。”

陳長生的手底倏然一空。

便在這片息之間,紅菱已然脫離了他的掌控。

他遺憾地負起兩手,輕輕撚動著指尖,似是回味方才的觸感,隨後“嘖”了一聲,不滿地翻了翻眼睛

“那你怎麼不早說?我瞧你晃晃悠悠地,還以為你病了呢。這日子口正用得著你,你要是病了,我就隻能去找彆人了。”

他故意把“彆人”二字咬得極重。

若是有人替了紅菱,那麼,紅菱的去處,又會在哪裡?

紅菱拚命按下這個念頭,顫抖著搖頭“沒有的……沒有的事……奴婢沒病……奴婢真的沒病……”

發髻很快便搖散了,她卻猶似不覺,腳下還在無意識往後退著,直到又退出去五六步遠,方顫巍巍地站定。

陳長生倒也沒追過來,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好一會兒後,他方才“哈”地笑了一下,大度地擺了擺手,仿佛懶得計較紅菱的失禮之舉,隻和聲道

“你瞧瞧你,怕什麼呢?我也不過這麼一說罷了。既然你還有用,那自然我還是願意用你的。總歸咱們熟稔嘛,用你還順手點兒。你說是不是?”

尖細的聲音裡,偏帶著一種怪異的溫柔,輕飄飄直往人毛孔裡鑽。

紅菱死死咬住嘴唇,放在裙邊的手下意識地來回摩挲著,似是要將那聲音從毛孔裡掃去,又恨不能馬上跑開才好。

陳長生笑嗬嗬地望著她,似是很樂於見她如此,停了片刻,方又心平氣和地道

“罷了,這帳鉤的事還能再拖一拖,上頭便有人怪罪,有我擔著,總不會帶累到你身上。隻另有一事卻是緊要。你平素多去四處走動走動,替我打聽打聽皇後何以要去行宮?你那差事時常去六宮,消息比我靈通些,我如今有點不大方便。”

說到這裡,他的麵色忽然便陰沉了下去。

紅藥見了悄無聲息地又往後退了一步。

陳長生並沒發現。

他一臉敗興地皺緊眉頭。

說來說去,都怪他那個好弟弟。

為何這位小吳公公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去死呢?

他知不知道,就因為他活著,他們這半年來的謀劃便皆落了空?

真真是一招錯,滿盤皆落索。

陳長生的目中滿是怨毒。

若非如此,他又何至於把自己的命押上?

所幸前些時建昭帝頒了道口諭,清出了好些宮女,改由內侍頂替,他們的人手這才順理成章地安插了進去。

隻是,乾清宮卻是無人得進,那原本頂替吳承芳的小太監,亦被安置去了仁壽宮。

李太後年紀大了,喜靜不喜動,下頭的婢仆也難得有機會出門,於是,那所謂耳目,便也失去了作用。

陳長生最近所憂者,便是此事。

凝了凝神,他轉頭去看紅菱。

紅菱呆呆地站著,泥塑木雕一般,他說了那一番話,她卻像是沒聽見。

該不會嚇傻了吧?

陳長生的心情忽又變得好起來。

他輕輕咳嗽一聲,和顏悅色地將又前言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紅菱終是聽見了,忙束手低聲道“是,奴婢知道了。”

陳長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溫聲問“還有,尚寢局是不是有個叫紅袖的小宮女?”

這話問得奇怪,然紅菱此時但求速去,倒也沒想那麼多,隻胡亂點頭道“是的,公公,確實有一個紅袖。”

顰眉想了想,又陪笑補充道“這紅袖比奴婢早一批分到尚寢局,如今在司燈處當差,平素與奴婢倒也說得上話,聽說司燈處的掌事還挺器重她的。”

“好。”陳長生眯著眼睛仰頭望天,仿佛在賞月,語聲也是淡而悠然的“你盯著她些,看看她平素都和誰走得近,尤其她在六宮的動靜,你想法子查一查。”

語畢,他尖聲笑了一下“這丫頭我碰見過兩回,挺有意思的,我覺著她怕是有些來曆。”

很可能她背後還有彆人。

此乃他未儘之言。

紅菱木然地應了個是。

此事並不難,暗中瞧著就好,紅袖為人圓融,很愛說話,套話也容易。

見她整個人都有點癡癡傻傻地,陳長生心下倒又生出了一絲不忍。

然而,這情緒才將泛起,另一種更強烈、更古怪的快意,便又將之抵消了去。

他翹著嘴角往四下看了看,朝紅菱一揮手,輕描淡寫地道“你這就去吧。三日後這個時辰再來,那個水坑不能一直留在那裡,得想法子填上,這天氣下水也不算太冷了,你說是吧?”

他關切地看著紅菱,眉眼帶笑“你看,我還是很顧念著你的不是?天冷的那幾日,我都沒叫你下水。”

紅菱整顆心都涼了。

如今才是初春,夜晚寒氣猶重,水下更冷,陳長生的這番“好意”,誰人消受得起?

會被凍死的吧?

紅菱想著,低垂的眼中,有著深切的哀涼。

她的命便捏在對方手上,除了聽命於他,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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