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很靜,亦很空,地麵上鋪著大塊青石,石縫間連根雜草都沒有,顯是時常有人清理的。
“爺來了,小的給您請安。”管事金大柱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搶步上前見禮。
徐玠也不多言,隻將手向前一伸。
金大柱立時自袖中取出一隻竹筒,雙手呈上:“這是才從莊上送來的。”
那竹筒前端封著火漆,顯是秘信。
徐玠信手接了,一麵往正房走,一麵問:“何思遠走了?”
“是,老爺。”金大柱挑起織錦門簾,沉聲回道:“何家一家人前天晚上趕在關城門前出了城,高、柳兩位一路綴著他們,親眼瞧見他們買船往江南去了。”
“讓他們盯緊點兒。實在不行,把人再往遠處趕一趕。”徐玠腳步不停跨進門檻,麵色一派淡然。
朱氏一倒,何思遠便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在徐玠原本的計劃裡,這人此時已經死了。
屆時,一具死狀可疑的屍首,再加幾封從密處“搜到”的“情書”,朱氏再無生理。
除非王府不要臉、老朱家不要命。
而這是絕不可能的。
東平郡王乃是皇室宗親,他的後頭,可是連著當朝天子呢。
試問這世上誰敢把皇帝的麵皮扔地上踩?
活膩了麼?
可是,自從與紅藥成親之後,不知何故,擁塞於徐玠心頭的那股子戾氣,竟漸漸地淡了。
尤其是最近,他益發覺得,人,不能隻為自個兒活著。
如今的徐玠,再非前世孤鬼一隻,而是有家室的人,說不得很快便會有兒女。
就算為著他們,他也得積些陰福,少犯殺業。
是故,這計劃隻執行了前一半,便改弦更張。
何思遠沒死,而是被徐玠誘去了江南;朱氏亦隻是被趕出王府,人還是好好的。
當然,她這輩子也休想再回來了。
這是徐玠的底線。
而他之所以選擇此時動手,是因了離京在即。
他徐五郎自蹈險地,所為者,乃是整個大齊。
他不悔。
可是,他不能將紅藥亦置於危險之中。
他已然虧欠她太多。
而身為男人,若是連妻小都保護不好,又何談護天下蒼生、創萬世太平?
所以,他才會將何思遠與朱氏的舊情,假旁人之口,隱約透給了東平郡王,同時將何家送出京城,給他們一條活路。
當東平郡王拿到玉珮後,徐玠便知,此計已成。
從今往後,朱氏——這個東平郡王府最大的威脅與隱患——便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了。
她犯下了為人妻者的大忌。
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得下此等羞辱。
雖說除了玉珮並一些似是而非的傳言,東平郡王再沒拿到其他實證。
然,就憑這一點猜忌,亦足可令朱氏從京城貴婦圈兒中消失。
畢竟,玉京城因“養病”、“靜修”而長年閉門不出的貴婦,也有那麼十好幾個。
徐玠自問已是仁至義儘。
他甚至情願睜一眼、閉一眼,隻消朱氏安安生生呆在莊子上,再不興風作浪,便留她一條狗命。
當然,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若欲徹底脫出這泥潭,唯有五房單獨出來住,再不去摻和王府那趟混水。
此事說難,卻也不難。所需者,唯一個合適的時機而已。
而此番離京,某種程度而言,便是徐玠在為自己、為他至愛的家人,爭取一個這樣的機會。
在此之前,他隻有五成把握。
如今,那些泰西人搞出了火炮與燧發槍,這把握便增至九成。
餘下那一成,則要看天意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