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落棠也看出來了,街上這麼多兵差成隊遊走,剛剛路過的靈工坊前麵也有一隊兵差圍著,耳聽著似要個什麼坊內匠人名錄做州府匠人冊。
果然劉柏是領著皇命回來了,居然搞出這般大陣仗。
邱致不知此事,兩人行到僻靜處,鄔落棠便將此事因由大致與他說了一下。
正說著時,又聽前麵街道鬨哄哄的,許多百姓圍著看熱鬨,裡麵一個頭發蓬亂的婦人在哭,嘴裡依稀在說著什麼,也聽不明白。倒是旁邊有人識得此婦人,便低聲與人說起來:“她的女兒相貌生得好,前年都議婚了,卻被人平白擄了去,兩日後回來便昏昏登登,身子都壞了,後來墜井了。她丈夫去年臘月時忽然就拿著把殺豬刀去了之前與女兒議親的那戶人家,倒也沒傷著人,就是報了官之後,他被逮進衙門裡一趟,沒隔幾日就死在裡頭了,說是牢獄中突犯心疾才死的。”
聽話那人恍然道:“可是那粟子巷陳家女兒?我怎生聽說這陳家的新女婿本就是個衙門吏,為了攀附上官,這才叫人把這未婚妻子拐送到雀兒閣做了“野雀兒”,還打量著經這一手輾轉便絕查不到他頭上,這事可是雀兒閣那裡一個人牙子說起的。那女婿實在可惡,若能殺了倒也是活該。陳家老丈既死了,這老婦為何不去官府告去?左不過一個小衙門吏,總大不過州府去,朗朗乾坤之下,總有說理的地方,怎就被人欺到這般地步!”
先前說話那人見這人也是個有些門道的,便起了爭勝之心,再壓低幾分聲音,非要說出些他還不知道的內情來,“你可知他要攀附的上官是誰?可不就是咱們州府的那位劉司馬!還不止這些,這婆娘丈夫生前是個巧匠人,聽說昨日裡有些沒頭沒臉的人進她家宅院裡一通亂翻,鬨著在找什麼匠人圖紙,紙沒找出半張,倒把他丈夫生前藏起的銀錢俱掏走了。這不她一早就這樣了,怕是人財俱失惹得她得了失心瘋了。”
鄔落棠和邱致在外圍聽了片刻,一耳朵的汙糟事,這亂糟糟的世道啊,尋常百姓哪裡能討出“公道”二字。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今這頃州儼然已是左家的私地了,竟這般無法無天乃至到了惡貫滿盈的地步。
兩人牽著馬又往前走了幾步,邱致忍無可忍道:“狗官,當真該殺!”
鄔落棠冷聲道:“確然該殺,可又怎能殺得儘。合天下之官,又可找出幾人不貪、不搶、不作惡,願為民爭利而非爭奪民利的。”
待剛行出十幾步遠,忽然便聽見後邊幾聲驚叫,有人喊著:“死了、死了,她撞柱死了。”
鄔落棠想回頭去看,被邱致言語阻住了,“寨主莫看,橫豎這等事管不得,平白惹得心中不痛快。”
這天下弱者何其可憐,千籌謀萬打算,自以為男人謀得好差事、女兒覓得好夫婿,可到頭來,也不過是任人魚肉、人財失儘。
這邊出了人命,看熱鬨的人群越聚越大,鄔落棠和邱致緊拽著韁繩隻怕驚了馬,待到了人少處便立時上馬趕路,一刻都不願再耽擱。
出了頃州城路便十分熟了,馬跑得也比之前更快些,一路又過了幾座小城,皆有兵差索要匠人名冊之事,非但如此,頃州有大小江湖幫派十幾個,江湖幫眾近萬人,仿佛一夕之間都活躍起來,沿路遇到的便有幾場爭鬥,這可絕不是一個好兆頭。
這樣到第五日的時候,兩人終於是入了鄔寨。
進了寨子將馬拴下,打頭一件事便是將寨中兄弟儘數召集起來,鄔落棠所囑有三:
一則這一趟昀京行入帳頗豐,隻要緊守著些,可管鄔寨一年多近兩年的吃用,不必再外出尋營生。寨中所有兄弟但凡離開山寨,無論在何處皆需要謹慎行事,不可托大、不可蠻橫、不可招惹事端。
二則遍查鄔寨上下角落,所有涉及火器的物件,如流火丸、火杖、火撚子等物儘數合攏到一處,放置於安全之處由專人看管,不可私拿、更不可流於鄔寨之外。
三則需二十幾名兄弟送一趟糧物於無名村中,不必急著回來,可多住些日子,順便將村外山中所設以避免外人進入的屏障一一查過,看是否有缺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