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禦醫的到來, 這段時間是比較漫長的。
心裡存了事,聊天氣氛就沒有那麼熱切了,德妃心裡有些矛盾, 她最愛是十四,她的小兒子。
老四打從生出來, 她看了一眼就被抱走了,等回來的時候已經大了。
被彆人捂熱的心,她很難再去表達自己的關心。
在他被抱走的日日夜夜,她都想他,為了自己不那麼痛苦, 亦或者已經習慣他不在的日子,隻能在心底深處告訴自己,這是貴妃的孩子。
等她終於讓自己從失子的漩渦中出來, 貴妃她不在了,胤禛被送了回來。
兩個內心冰冷的人,無法靠近。
小十四的出現拯救了她,她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他身上。
而她跟老四,隻能漸行漸遠。
現在他娶了一個好媳婦, 出息了,她高興中帶著茫然,控製不住的想, 要是這一切是小十四的多好。
她這種想法是罪惡的, 她知道。
寬大袖袍下的手緊緊抓著靠椅, 隱晦的舒了一口氣, 她不能這樣。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這樣。
康熙就沒那麼多顧慮,他最愛的兒子是太子,誰也無法撼動他的地位,但不可否認,對於他親自啟蒙的三阿哥、四阿哥,他也報以很大的歡欣。
他愛他的孩子,所有。
禦醫年歲大了,背有些駝,臉上皺紋密布,瞧著精神很好,中氣十足的請安。
康熙笑眯眯的請他起來,這位袁禦醫跟著他幾十年了,很得他的信任。
他很尊敬老年人,趕緊讓人扶著他在衛有期身邊坐了,才大聲說:“請你把平安脈呢。”
袁禦醫人老成精,頓時了然,手一搭上脈搏,就樂嗬嗬的笑了:“這位就是四福晉吧,您做的花醬早有耳聞,賜老夫一些如何?”
衛有期點頭,袁禦醫瞧著□□十歲了,頭發雪白,要一點子花醬不值什麼。
康熙卻有些著急的接話:“花醬上次賜了你一罐子,這麼快用完了?”
袁禦醫不滿:“救命的好東西,多少也是不夠的。”
衛有期噗嗤一聲笑了,將自己要開鋪子的消息告訴他,又道:“到時候您熬膏藥儘管來找我,可比要花醬強多了。”
袁禦醫頓時驚喜了,顫抖著雙手,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衝衛有期三叩首:“替病人謝謝您嘞。”
衛有期趕緊將他攙起來,老人家性子良善,這就感動的淚花閃現,讓她有些慚愧,她到底冷血薄情一點。
袁禦醫順勢起來,又衝著康熙、德妃作揖:“都說善人有大福,福晉就是多子多福的命。”
德妃身子前傾,按捺急切殷殷的望著他。
衛有期心中一跳,不由自主的給自己把脈,忍不住笑了。
康熙立起來,著急的問:“你倆打啞謎呢,快說吧。”
袁禦醫笑眯眯的,慢條斯理的回:“福晉年幼,身邊伺候的人也不經心,有孕已經月餘,竟無人得知。”
康熙哈哈大笑,朗聲道:“當賞,當賞!”
人都講究多子多福,家裡添丁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康熙大手一揮道:“就讓謝氏跟著你,她是胤禛的乳母,定會精心。”
德妃臉上的笑容一滯,謝氏是孝懿皇後的人。
當初她已經挑好乳母,卻被貴妃駁回,說她早就準備好了,保管得用。
衛有期脆生生的應下,怪不得這個月動不動就疲累的緊,她還想著是天熱呢。
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沒有任何感覺,一點都不像裡麵有一個小東西在萌芽。
被肩輿抬著回去,康熙大手一揮吩咐:“你先回去,明日給胤禛放一天假,讓他好好樂嗬樂嗬。”
也給小兩口一個相處的機會,胤禛把他媳婦兒綁緊了,才會有源源不斷的神奇花醬。
康熙捋著胡子,犧牲他一個,幸福我全家,這買賣值。
回到東四所以後,海棠喜氣洋洋的給她道喜:“恭喜福晉,賀喜福晉,生一個健康可愛的小阿哥!”
衛有期抬手,止住她的話頭:“我的孩子,不論男女都是極好的,以後不許說生阿哥的話。”
水仙笑眯眯的上前打趣:“確實如此,生一個跟福晉似得妙人,誰還管他男女,隻顧著親香了。”
杜鵑不服:“爺隻怕會把的緊緊的,還有你親香的機會?”
眾人哄笑,衛有期心中也帶著喜悅,朗聲道:“這個月月例翻倍,從我賬上出。”
海棠脆生生的應下,連忙請福晉坐下,又忙活著去請教幾個嬤嬤,將室內收拾一遍,對孕婦有忌諱的,皆收起來。
衛有期覺得自己壯的能打牛,柔弱?不存在的。
但看他們忙碌的身影,又覺得心裡暖暖的,抱著茶杯輕啜著,轉瞬就被臘梅輕巧的奪過,就連她振振有詞:“奴才早就了解過了,孕期不能飲茶。”
海棠一拍額頭,驚恐道:“還有這樣的道理?福晉您趕緊把喝的吐出來。”
怪不得每一次陳庶妃、三福晉過來,福晉都讓她上的白水,她心裡還有些過意不去。
衛有期深深的覺得,這些奴才都瘋了。
等到胤禛回來,她才明白什麼叫真的瘋了。
兩天不見,胤禛就曬黑了,鼻尖有紅紅的曬傷,還有些翹皮。
衛有期心疼的摸了摸,胤禛頓時輕嘶一聲,曬傷跟針紮一樣疼,也半是撒嬌博憐惜。
她果然心疼了,又隔空摸了摸,無情的道:“等到曬出老皮就無事了。”
他在打敗噶爾丹之前,每天都是這樣被太陽暴曬的日子,就算給他特製香脂保養,每天曬傷一回也是很痛苦的。
胤禛眼眸亮晶晶的,紅彤彤的鼻尖抵著她的細白的鼻尖,緩緩的蹭著。
他心中的感動多的快要溢出來,他就要做父親了。
他和福晉的孩子。
就這麼想著,心中就能生出盤桓螺旋的泡泡,美得人想要朗聲大笑。
像是珍寶一般,愛惜的抱在懷裡,胤禛轉瞬又充滿了愧疚感:“這麼重要的日子,我竟然不在你身邊,太慚愧了。”
衛有期窩在他懷裡,後背挨著他結實的胸膛,昂首啃了啃他的下頜骨,才安撫道:“若是彆的事,能推就推了,隻戰爭一事容不得兒女情長,你放心,生孩子的事,說大也大,說小也不過生個孩子,跟家國天下相比,太渺小了。”
胤禛何嘗不懂這個理,可懂得道理越多,越為她的付出感動,一介女子,能有這樣的見識,值得他一生敬重。
摸了摸她的腦袋,胤禛沉默,道理大家都懂,可感情上著實過不去。
衛有期輕歎一聲:“你在邊疆衛國,何嘗不是保護我和肚子裡的孩子,彆想那麼多,我能照顧好自己。”
胤禛點頭,輕柔的親吻印上她的額頭,兩人靜靜的相依相偎,沒有再說更多。
過了一會兒,衛有期突然想起青藤的事,就交代道:“青藤已經遣回內務府了,我懶得搭理她。”
胤禛讚同她的做法,並表示高度讚揚。
“綰綰那時候我就說了,隨你怎麼處置,隻是你性子好,心善,舍不得罷了。”
“奴才是伺候的人,若起了二心誰敢再用?”
提了一嘴,衛有期也就不再多說,沒得為兩個奴才壞了心情。
胤禛也是這麼想的,轉眼就吩咐蘇培盛:“前麵伺候的宮女都撤了,讓太監小侍頂上,免得再出現類似的事情。”
衛有期噗嗤一聲笑了:“做出這麼大犧牲,可得好好補償你。”
剛剛得知有孕,胤禛稀罕的跟什麼似得,恨不得一直把她抱懷裡。
更過分的是,這會子在用午膳,他就柔情蜜意的夾了菜,跟哄孩子似得,哄著用。
衛有期:……
胤禛見她拒絕,大手拉著她的小拇指,抿唇懇切的說道:“讓我喂吧,明日又要分離。”
他早就想把福晉抱懷裡,一口又一口的把她喂飽,隻是為了維持自己高冷的形象,不得已收斂起來。
一頓飯下來,衛有期吃撐了,麵對對方燦若星光的眼眸,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太犯規了。
捂著噗通噗通跳個不停的小心肝,衛有期側眸,在那溫軟的唇上親了一口。
歪頭道:“陪我去廊下走走吧。”
胤禛無有不允,隻是這會兒有些熱,就抄起一把扇子,一邊走,一邊給她扇著風。
夫妻兩個閒聊著,看著院內的風景,倒也悠然自得。
晚間要睡的時候,胤禛把話本遞給她,讓她先看著,自己去洗浴。
出來的時候把月白的中衣扣的嚴嚴實實,讓衛有期有些失望,還以為能進行一點不可說呢。
等她洗完出來,已經是華燈初上,微弱的燈光把室內映照的有些昏暗。
走近了才有些意外,床帳已經換過了,上麵繡著細碎的薔薇花,灑滿帳底。
床帳緊緊的合著,隔絕視線,讓人看不清裡麵的情形,反而生出幾分好奇。
纖手搭上勾圈,剛把床帳撩起,就被裡麵的情景震的呆了一瞬。
胤禛穿著紗製的中衣,能看到若隱若現的軀體,衣帶鬆鬆垮垮的係著,露出結實的八塊腹肌。
男人味撲麵而來。
老祖看著美色,舔了舔唇,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可憐見的小美人兒,這就來寵幸你……”
一雙白皙的纖手過分的伸進中衣。
床帳被放下,遮住一室春光乍泄。
第二天一大早,衛有期一醒來,身邊就空空如也,胤禛睡得地方,被窩都變得冰涼,可見早都走了。
又摸了一下,想到昨晚的溫柔綣眷,忍不住臉紅紅的起床。
園子馬上就要開了,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一應事務被康熙攬過去,可該過目還是要過目的。
這堆起來也不少事情。
東四所收帖子收到手軟,這還是能進宮的帖子呢,更多帖子無法進宮,說不得出宮建府還會迎來一波。
衛有期一概推了,除了素日有幾分麵子情的,誰也不見。
當然借口也說的漂亮,她剛有孕,誰也不敢硬要跟她接觸,遞帖子請安也是拉拔關係,混個眼熟。
鋪子已經開始賣花果醬了,在衛有期意料之中的是,那些在一天內就賣完了。
因為核對身份等事情耽誤時間,所以賣的比較慢,這才夠賣。
果然有豪氣的人直接喊:“我要一千斤!”
還有人喊:“我全包了!”
京中圈子裡,誰都知道花果醬是好東西,誰也不願意放手,恨不得一把攬走。
公告早就貼到售賣點,凡是這麼喊的,一概都讓看公告。
剛開始還有人忿忿不平,就算有禦林軍在邊上壓陣,也吵嚷的厲害。
直到裕親王福全家的奴才到來,乖順的不得了,全按著規矩走,他身後跟著的人,也都是這樣,讓報家門就報家門,要看身契就給身契。
乖的不像話。
眾人這才冷靜一點,花果醬是好東西不假,誰都希望多買些,自己吃用可以,送人、賞人也是挺好的,再一個動了歪心思的,就像倒手再賣,那都是銀子啊,誰嫌銀子燙手。
接著又來了一個青年,麵白無須,長相陰柔,剛一開口,大家就明白他的身份。
這是一個太監。
掌櫃的抬眸:“貴客哪家人啊?”
那太監安分的回:“愛新覺羅家的。”
掌櫃的一抖,但他是見過大場麵,鎮定的接著問:“具體職位,身契?”
太監從懷裡掏出身契遞給掌櫃的,老老實實的回:“乾清宮遊走太監魏芳。”
周圍人:……
掌櫃的:……
劉掌櫃驚恐過後就是得意,主子好厲害的人物,隻要這位魏芳來走一趟,保管以後都安安生生的。
畢竟連皇上都按著規則來,你還能比皇上還厲害不成。
魏芳也知道自己的職責,就是來給四福晉撐腰的,因此掃視一圈眾人,淡淡道:“四福晉仁慈,將自己的福氣分給大家,萬歲爺交代了,務必按著規則行事,不許行特權,違者永遠取消購買資格。”
掌櫃領頭跪下謝皇恩,周圍的人也都趕緊跪下,恍然明白,這也算是皇上口諭了。
擠擠挨挨的上百人頓時排好隊,沒有帶相關材料的,趕緊回去稟報主人。
場景為之一空,緊接著成井噴式爆發,連萬歲爺都看好的東西,肯定是真的,買買買!
掌櫃忙的腳不沾地,看著角樓上坐著喝茶的主人,心中充滿了佩服,看著不聲不響的,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連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也都預料的分毫不差,提前做好準備。
這會子雖然忙,但是一點都不亂。
掌櫃腳下生風,跟個好主子,他的春天也要到來了。
其餘值班的禦林軍,對這個火爆的場麵有些心悸,眼都不錯的盯著。
今天來的時候,本來是有些不願的,他們這些禦林軍都是權貴子弟來鍍金的,吃苦對於他們來說是遙遠的事情,更彆提站崗,那簡直就是羞辱。
然而這一刻隻有慶幸,他們每個人有十瓶的購買額,額外的那種!
不過喝了一杯花醬衝的甜水,一整天都是精神抖擻,腰不酸腿不軟到令人驚詫。
買買買,明天差府裡奴才來排隊,能買多少買多少。
那天製的三千斤,一天就銷售一空,幸好後續的補充很及時,再加上春夏季節,這些東西都是不缺的。
等到園子開了以後,這些就要限量購買,隻能在園子中使用,不能拿出園子。
等到後期鋪子更大一點,可能會考慮再次放開。
衛有期啜了一口白水,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女人啊,靠自己掙來的錢,真是非常有滿足感。
三千斤就是三千金,這價錢也是良心價了,之前董鄂氏拿來的東西,也差不多這個價,不過那是精品,這是凡品,不能比。
一夜暴富的感覺很好,衝淡了胤禛不在的失落。
正苦哈哈操練的胤禛:……
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烏拉那拉家源源不斷的往馥園送花果醬,最近購買原材料的差事也交給他們了,衛有期擰眉想了想,打算在滿人權貴、漢人權貴各選一家,商談合作原材料的事情。
本來她是自己打算種的,但是這麼大的蛋糕不分出去一塊,就算有康熙照著,也難免有人起邪念,總有顧不住的地方。
這麼想著就開始物色人選,跟康熙說的時候,德妃也在,聽到這話蠢蠢欲動,想要給自己娘家拉點好處。
衛有期很理解,表示讚同,烏雅氏可以做包衣族代表,也算是堵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