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推舉了佟家,這是他的母家,也在衛有期的意料之內。
最後漢人選了陳氏的家族,近水樓台先得月,就是這個道理。
她打算湊個十家,剩下的幾家選擇招標的方式,公平競爭,不再接受關係戶。
這事情就比較漫長了,她的注意力放在關係戶身上,在剛開始的時候,就把醜話說在前頭,她這個事情是惠民利民的好事,不容有人搗鬼。
若是有人提供次品,不好的原料,那麼一概踢出局,沒有再商議的可能。
幾家的負責人表示理解,對於能做出神奇花醬的衛有期,有一點敬畏感。
私下有一種消息在傳,說她是上天的寵兒,得罪了她,就等於得罪了上天,會受天罰的。
康熙更是公開表示,他拿老四福晉當親女兒看的。
皇帝乃上天之子,皇帝的女兒就是上天的孫女,隔輩親更是惹不得。
衛有期:……
故事編的不錯,她差點就信了。
這樣給她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當康熙帶著大軍離去的時間,也沒人敢找她麻煩。
跟在禦輦後策馬奔騰的胤禛抿唇輕笑,深藏功無名。
她一個有孕的婦道人家,手中有那麼大的香餑餑,他不給她找一點無法侵犯的理由,等他回去有個萬一,他是承受不了的。
就算做了萬全之策,也無法消除內心深處的憂慮。
行軍很苦,可思念她的心沒有停下。
捏了捏頸間掛著的晶球,胤禛露出一個滿足的笑意。
在東四所的衛有期,望了一眼天上的白雲,也跟著露出笑意。
董鄂氏好奇的望著她,問:“笑什麼呢?”
陳氏撚了一顆葡萄,美滋滋的吃掉,才笑道:“想她相公了唄。”
衛有期回神,將櫻桃往她麵前擺了擺,才揶揄道:“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胡唚什麼。”
兩人頓時笑起來,權當她是惱羞成怒。
自打胤禛走後,兩人時常來給她解悶,說說笑笑的,日子也挺好過。
她已經顯懷了,小小尖尖的肚子,德妃說是兒子,說以她的經驗看,絕對錯不了,但隔著肚皮的事,誰又能猜的準。
盛夏轉眼就過去了,馥園已經進入正軌,豫園也開始改建,每日裡很多人上門,她有精神就見,精神頭比較短的時候就選擇不見。
對胤禛的思念越發深厚,經常看著他的常用物品發呆,海棠要收起來,她不允。
嘗到情愛蝕骨纏綿的滋味,老祖想要沉迷其中,好好的感受,從不曾感受過的愛恨情仇。
她越來越重了,在穿上薄夾襖的時候,小肚子快長到肚臍那麼高。
“你瘦了。”
“你瘦了。”
異口同聲的話語,從兩人口中吐出。
一個白嫩如玉,一個糙黑如碳。
胤禛深深的打量著她,是瘦了,圓潤的下巴變得尖尖的,又長高抽條了些,圓圓的貓眼拉長了些,有些像桃花眼了。
盈盈的目光更加動人,胤禛情不自禁的吻上去,像是要填補這小半年的空缺。
衛有期埋進他的懷中,昂起頭主動出擊,刺礪戈矛齊上,直到兩人都有些喘不過氣。
相逢的喜悅湧上心頭,衛有期挑眉,食指調皮的在他胸膛上畫著圈圈,支起頭問:“戰況如何?”
宮中早就傳遍了,可她想聽他再說一次。
胤禛輕吻了吻她做怪的手指,才道:“噶爾丹已不成氣候,如今已是手下敗將。”
其實沒那麼容易,噶爾丹區域廣闊無垠,有大清一半大,經濟雄厚,噶爾丹又號稱活佛轉世,他的軍事能力也很強大。
故而康熙一次又一次的親征,而這一次這麼順利,也是因為噶爾丹這個偉大將領,他死了。
就像成吉思汗一樣,死在了更進一步的關鍵點。
再一個,噶爾丹手中還有沙俄借給他的精兵。
當初沙俄屢犯東北,占領了大片土地,康熙在收拾好灣仔碼頭以後,才有空驅逐沙俄。
後來又碰上噶爾丹作亂,得不到好處的沙俄就把兵士給了噶爾丹。
這些衛有期都有了解,點點頭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彆的不說,當今聖上這幾大功績,隻要不作死,夠他名垂千古。
在沙場上征戰過,跟在騎射營練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以前胤禛神色冷肅,彆人隻當他性子嚴謹冷厲,可如今含威帶煞,給人極大的震撼。
不怒自威,便是如此。
兩人洗漱一番,牽著手去給德妃請安,去的時候,五公主、十二公主、十四阿哥都在,見了胤禛雙眸亮晶晶的,卻又害怕他的氣勢,腳步停下。
衛有期朝三人慈祥的招了招手,柔聲道:“剛還在說你們三個,等會去瞧你們呢。”
德妃笑眯眯的讓他們坐下,又招呼著上茶、上點心,才笑道:“可算是回來了,日日吃齋念佛,就怕你破一點油皮,戰場上刀槍無眼,額娘這心啊,怎麼都放不下。”
胤禛頗為感動,從荷包裡掏出一對狼牙,遞給德妃道:“兒子親自打的野狼,特意磨了牙齒送額娘玩。”
雖然沒有明說,但也表露出時刻惦記她。
又給兩個公主一人帶幾張皮子,胤禎給了一張牛角弓。
氣氛瞬間被炒熱,衛有期也笑吟吟道:“冬日馬上到了,兒媳做了不少熏香,給額娘送一點子過來,味道合心了,我再多製些。”
接過衛有期遞過來的香丸子,德妃打量片刻,又湊近聞了,越看越愛,頓時吩咐道:“快點上!”
衛有期時不時的送些東西過來,不管說的多麼謙虛,卻從來沒讓她失望過。
兩個小公主也露出渴望的眼神,她們也想要香丸子。
衛有期笑吟吟的拍了拍十二公主的手,柔聲道:“知道你們愛這個,做了香包呢,帶在身上也是極好的,你們年歲小,鼻子還沒有發育完全呢,不適合點這個。”
兩人這才悻悻作罷。
十四阿哥眨巴眨巴眼,不動聲色的湊過來,隻差明問‘我的呢?我的呢?’。
衛有期笑吟吟的看著他,打趣道:“怎麼了,眼睛不舒服嗎?”
胤禎嘟嘴,四嫂也不可愛了,不疼他了!
衛有期這才解下腰間最後一個織金荷包,露出裡麵碧綠的香丸子,朝胤禎攤手:“醒神用的,保管你看書的時候,精神抖擻百倍。”
胤禎:……
不想要,我拒絕,想退回。
他喜歡舞刀弄槍,跟胤禛靜默的性子相反。
德妃為了他能坐的住,也是操碎了心。
衛有期替她解決了這個後顧之憂,隻是胤禎有些不大喜歡,看天看地就是不願意看那織金荷包。
胤禛輕輕清了清嗓子,銳利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德妃抿著唇笑,看著兄弟倆玩鬨。
胤禎朝身後跟著的哈哈珠子一揮手,那小太監趕緊上前來,接過香丸子。
雖然有些不情願讀書,得到禮物的胤禎還是裂開了嘴笑。
他今年抽條很快,漸漸顯出少年人精致的眉眼,長長的羽睫低垂,抿著薄薄的唇,還真有幾分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感覺。
衛有期噗嗤一聲笑了,多大點的人,裝的很大人一樣,不由得想到,胤禛小時候是不是這樣這樣。
小小的一個粉團子,背著手,故作老成的板著臉。
伸出手捏了捏胤禎肉嘟嘟的小臉蛋,他頓時臉紅了,結結巴巴的問:“乾、乾嘛?”
德妃也跟著笑,指著他道:“皮的跟猴一樣上躥下跳的,也知道害羞了。”
胤禎:〃〃
胤禛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柔和了神色道:“你喜武是極好的,強身健體再好不過,隻功課也不能拉下了。”
胤禎一時眼圈都紅了,四哥從來沒有這麼溫柔的跟他說過話,每一次都是板著臉訓斥,讓他不知所措。
昂起精致的小臉,胤禎抿著唇,雙眸亮晶晶的:“晚間去你那用膳可好?”
他最喜歡四嫂家的飯菜了,好吃的能把舌頭吞了。
胤禛無情的拒絕了他,今天剛回來,他還想跟福晉過兩人世界呢,夾一個半大小子算什麼事。
十二公主上前,把失落的胤禎拖下去,嘀咕了幾句以後,他雙眼刷的亮了,再不提要去的事。
但是胤禛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德妃心滿意足,幾個孩子都健健康康的聚在一起玩鬨,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回了東四所,隻剩下夫妻兩人,已是華燈初上。
昏黃的燈光把人照的更加溫柔,衛有期笑吟吟的看著他,又黑又瘦的胤禛,她的胤禛。
看著看著,眼淚就下來了。
老祖雙眸含淚,霸道的攀上他的脖頸,對著那溫軟的唇壓下。
胤禛小心翼翼的摟著她,被動的承受著。
老祖又笑了,杏眼含春威,照著他耳朵就擰了一圈。
“害我擔心這麼久,可是要好好補償的。”
胤禛無有不允,將她抱在懷中,小心的撫摸著微突的小腹。
現在五個月大了,隻是一個小小的凸起。
他的妻,他的子。
都在掌心下,脈搏有力。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胤禛就出去了,外頭風刮得呼呼的,烏雲密布的,看著就要下雨。
對打門簾的海棠囑咐:“福晉醒了,先用一碗熱湯,免得吃了寒氣。”
海棠笑嘻嘻的應了,伺候人是她們的活,爺可不在行。
等到衛有期起來,天已經大亮了,在床上窩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起來。
她雖然沒有尋常婦人的笨拙、難受,可有些問題是避免不了的,比如睡不踏實,愛做夢等,睡覺了累,不睡也累,怎麼都有些不大舒坦。
起夜也開始頻繁,一夜能起來好幾次,擾人清夢。
今天在點一批菊花醬,再往後就難了,有些續不上。
倉庫裡存的,並不能使用多久,更多的是一切日用品。
比如香胰子,交給了烏雅氏家族,現在也分洗頭的、洗澡的、洗臉的、洗衣服的,分類不同,功效不同,賣價也是不同的。
再比如香脂香粉,這個交給了佟佳氏,她們研製出不同的品類,有取名花露水,用來拍臉,又水又嫩,特彆舒服。
再一個就是香脂,稀一點的叫乳,半凝固的就叫霜,冬天抹到臉上,又滑又潤。香甜的味道讓人恨不得吃掉。
再就是胭脂水粉,胭脂一向有各種顏色,但是馥園出品就是特彆趁人膚色,抹上去跟自然氣色似得,讓人愛不釋手。
水粉也被她們玩出花樣,調製了不同顏色,不再一味的要求白,更加自然好看。
而陳家接受了做牙粉、眉黛、口脂等任務,看著都是小生意,小攤子,然而這些東西小,價格低,平民也買的起,反而是銷量最好的。
而公開招標的家族,現在還沒有辦成,一則是準備招標書要一段時間,再一個裕親王有沾一手的打算,因此說許多武將世家跟著出征,在這期間選擇,對他們不大公平。
衛有期認可了他的想法,對她來說,誰做都可以,分給勤勞可愛的軍人並無不可。
因此可能到年後的時候才能定下。
這一批菊花醬意外的受歡迎,菊花素來有高風亮節的美稱,好像吃一口菊花醬,自己就能高風亮節似得。
衛有期壓著賣,主推日用品。
待到臘梅開,還得月餘,這麼久的時間,要撐過去才成。
萬一斷貨,鮮花可是沒地尋的。
然而還是斷貨了。
今年特彆冷,大雪就下了好幾場,一下好幾天,花醬喝完胃裡暖融融的,雖然菊花醬清熱,不適合這個季節食用,可很多家裡沒存貨的人,就有些顧不得了,每天都要喝一杯才有精神。
衛有期長歎一聲,今年天冷的確實不大正常,也就默認放開售賣。
並做出低劣的陶罐賣給平民,價錢稍微低著,當成次品出售,這樣有些檔次的就不會去搶。倒也維持了一段時日。
剛起個頭,衛有期就知道這樣下去不成,親自召見了四哥五格,跟他認真的分析以後,才道:“我知道這時候出行不易,你路上小心。”
五格是個粗壯的漢子,濃眉大眼國字臉,一臉絡腮胡子。瞧著挺唬人,實則再溫柔不過。
南下做了花醬,再運回北方,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衛有期又去尋了康熙,請求撥一艘大船來南下。
康熙沉默,朝中是有大船的,跟歐洲的貿易進行的如火如荼,但是船太忙了,反而分不出來。
衛有期果斷的將目光放到那些洋人身上,挑眉道:“我看費晉昌他的船就不錯,跟他說一聲,借我用用。”
會不會還就不一定了。
康熙朗聲大笑,這主意好。
跟康熙報備一下,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但是臨到出發,還是遇到了問題。
今年雪大,河麵上凍,沒有破冰船,隻能對著大河一籌莫展。
雖然隻是一層薄薄的冰,但清朝的大船對此無能無力。
而費晉昌看似平平無奇的大船,卻在運河中自由自在的馳騁。
五格臉色大變,連夜將相關信息整理,派人送回去給妹妹。
若兩國基礎設施反差巨大的時候,弱的一方會越來越弱,而強則無上。
衛有期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第二天一大早,就直接去了乾清宮。
康熙這些年的行事她看在眼裡,並不是一個固步自封的帝王。
他野心勃勃,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快,並且為人寬容大度,願意去改變自己。
他正值壯年,不管是身體、精神都還在頂峰時刻,而且對西洋事務的接收非常迅速。
但有後宮不得乾政的條例在,看來她得私下說。
可這條規矩是不對的,總有一天,她會廢除她。
女人當自強,誰也無法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