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肅穆莊嚴, 沉穩大氣。
嫋嫋婷婷的青煙飄動,還是她新製的龍涎香,醒目養神, 在處理朝政的時候點燃再好不過。
她在慢慢的侵蝕著宮中所有用品。
康熙端坐在上首,神情冷淡, 雙眸微闔,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烏拉那拉氏,你可知你此時所說,乃是大逆不道之言。”
衛有期點頭,她自然知道, 看著對方嚴肅的表情,微微一笑:“但我知道皇阿瑪胸懷寬廣,不會默守陳規。”
康熙也跟著笑起來, 氣氛為之一輕,烏拉那拉氏這個兒媳,他很滿意,也素來在他跟前有臉麵,說出來的話有條有理, 他也願意多聽聽。
衛有期自信一笑,根據整理出來的信息道:“西洋在目前來看,確實不足為懼, 雖然有些小發展, 但比起大清來, 猶如兒戲。”
“但一個新興的、蓬勃發展的國家, 我們是不能忽視的。”
“一百年前,我朝先祖愛新覺羅·□□哈為建州左衛指揮使,以其祖、其父之遺甲十三副,相繼兼並海西女真部,征服東海女真部,統一了女真各部。”
“而如今,我們的版圖翻了幾十倍,北到蒙古及西伯利亞,南到灣仔碼頭等如繁星一樣的島嶼,東臨海,西至蔥嶺、巴爾喀什湖地多區。”
“沒有人知道,西洋會不會是另外一個大清,我們有必要去了解他,學習他。”
“再惡劣的民族,也有他的閃光點。”
衛有期侃侃而談,非常自信,老祖以前麾下的版圖無邊無沿,禦劍飛行也得半年。
對這些都是信手拈來。
康熙沉默,他是一個謙虛的人,獲得的成就不會讓他膨脹,卻讓他有些輕視彆人。
是啊,先祖所在的地方,隻是小小的一個角落,甚至身份也很尷尬,可是如今呢?
百年,二百年後的事情誰敢想?
這些跟康熙表達完以後,衛有期灑脫一笑道:“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總是沒錯的,我相信以後,國與國之間的距離會更近,弱國無外交,殷切的盼望我國強橫。”
康熙轉動著手上的扳指,無奈的笑了:“你這是給我出了大難題。”
衛有期抿唇輕笑,恢複嬌小柔弱的姿態。
康熙:……
你變臉這麼快,朕有些害怕。
胤禛立到邊上旁聽,對衛有期的話語感受到深深的震撼,她總能給他驚喜。
他是一個很重規矩的人,這一番話給了他很大的啟發,看向比他還要開明的康熙,有些懷疑自己的克製到底值當不值當。
衛有期不知道自己給胤禛的三觀帶來了顛覆,回去的時候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胤禛神情柔和,牽著她的手,一道晃回了東四所。
他好像有些明白福晉的想法了,也知道皇阿瑪為什麼對她這麼包容。
她願意為百姓、為國家做些實事,卻不從濫權開始,讓人沒有威脅感的同時,也願意傾聽她的想法,去考慮實施的可能性。
緩緩圖之,事緩則圓。
慢一點,再慢一點。
堅定了信念以後,胤禛精神麵貌頓時變得不同,抖擻萬分,雄赳赳氣昂昂的奮鬥去了。
望著他的背影,衛有期摸著肚子輕笑。
明日就是臘八,要準備的東西也不少,都得她提前備好。
宮中有頭有臉的,都盼望能在她這裡領一碗臘八粥,好吃就不說了,萬一能沾點她的福氣呢。
因此早先見麵的時候,話裡話外就說了,要她提前準備好,到時候要來蹭的。
不過一碗臘八粥,衛有期樂的做這個好人,又不用她動手,就在最後出鍋的時候攪兩下就成。
小廚房是真的小,隻夠一家幾個用的,若是大排場煮粥就不能夠了。
索性在院子裡支了棚子,一溜架起八張大鍋,裡麵是粘稠的粥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清甜的粥香四溢,惹得董鄂氏在隔壁院子裡喊。
“做好了給我盛一盆子來,饞死我了。”
香,真的香,最平凡的粥水也變得不平凡起來,惹得人口腔中分泌出津液,恨不得立馬就來上一碗香噴噴熱乎乎的臘八粥。
各宮的小太監拎著火爐子排隊,長長的隊伍綿延到頭所,宮中主位一人一盆子,隨心賞人,這也得按份例來,再就是衛有期額外送。
這就很得臉了,值得跟左鄰右舍的顯擺一番。
康熙本來在禦書房看書呢,隻是飄香的粥味直往鼻子裡鑽,讓人坐臥不寧。
禦書房跟東四所一前一後,挨得近,就更加難熬。
索性披上大氅,招呼上梁九功,跟他一起去了東四所。
皇帝蒞臨現場,又是一番忙亂。
康熙和顏悅色的跟大家打招呼,對迎出來的衛有期道:“你這一雙巧手真是妙了,煮粥也比旁人香著,快給我盛一碗。”
衛有期:……
作為一個皇帝,稀罕一碗粥算什麼道理。
但還是乖巧的指揮梁九功,碗在哪,勺在哪,讓他自己盛去。
對此還信誓旦旦道:“自己盛的粥格外香甜,不信您試試?”
康熙總覺得這是騙他的,將信將疑的自己盛了,手忙腳亂的吹涼,呼嚕一口之後笑了,滋味果然不同。
三口兩口的喝完,又盛了一碗才慢悠悠的喝著。
衛有期看他吃的香甜。自己也覺得有些餓,遣海棠去給她盛,就被康熙打趣:“你不是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
衛有期理直氣壯:“我是孕婦,哪能近鍋呢?”
康熙斜她一眼,歪理一道一道的。
歪理很豐富的老祖目送康熙離去,自從他來過之後,排隊的人群中,除了太監,又加入一些花枝招展的小宮女,穿著夾襖展現身姿的小庶妃。
皇帝果然吸引人,跟香餑餑似得。
胤禛也很吸引人,因為時代局限性,衛有期所有的努力大半被算在他頭上,勞累事都是老祖做的,但出去了,彆人隻會誇一句四爺禦妻有方,得了賢內助。
甚至為他拉來不少勢力。
衛有期:……
總有一天她會讓男女有彆兩個字成為粉碎,明明她累死累活的,好處全讓胤禛占了,她一點都沒撈著。
晚間的時候,衛有期纖手托腮,興致勃勃的用手指撥弄著他的臉頰,忿忿不平道:“我這麼旺夫,你得哄著我!”
胤禛粉色的櫻唇輕抿,對著她眨了眨眼:“這樣哄嗎?”
他一向是老成持重的,突然這麼活潑開朗的表情,讓老祖萌的肝顫,滿足的在那俊挺的鼻子上啃了一口,喃喃道:“供著那種哄,這是不夠的。”
胤禛骨節修長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側眸看向她,明滅的燭火映照著他的眉目,一半清晰一半灰暗。
迷人的危險。
深邃的眼眸緊緊的把她鎖定,像是鎖定獵物一般,充滿了侵略性。
衛有期繃不住笑了,捂著肚子哎喲哎喲的,他現在真是長進了,都會勾引人了。
胤禛冷哼一聲,學著話本中說:“女人,你這是在惹火。”
衛有期捶桌大笑,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胤禛擔憂的看著她,有些後悔逗她了,瞧她笑的,肚子都跟著一顫一顫,嚇人極了。
趕緊上前攬住她,無奈道:“行了,快彆笑了,仔細一會兒不舒服。”
衛有期忍了又忍,看到他就有些忍不住,好歹也緩過來了。
又笑了幾聲才道:“你是不是看戲學來的?”
不行,不能再想了,又想笑。
胤禛點頭,他攏共就福晉一個女人,所有的招數都是兩個人磨合出來的。
想要新鮮的,自然是從彆處學來,戲曲中勾人的場景很多,隨意學了一點,誰知道崩盤了。
衛有期摸了一把他的臉,這份青澀何嘗不是吸引她的地方。
男子的臉龐摸起來跟女子不同,手下能清晰的感受到堅實的骨骼,和彈潤的肌膚。
順著輪廓向下,是微突的喉結,上下滑動著。
精致的鎖骨,鼓囊囊的胸肌。
衛有期覺得,自己總是把持不住,也是美色太迷人的緣故。
讓人沉迷。
聊天聊著聊著,總是會聊到床上。
床帳被放下,輕搖慢晃。
過了臘八就是年,接著氣氛就比較緊張,每天有數不完的禮節和宴會,衛有期能推就推了,她現在挺著大肚子,實在不適合出沒在人多的場合。
萬一有個衝撞,都沒地後悔去。
宮中事多,她再討人喜歡,也總有人眼紅看不慣,躲暗算還是在所裡安全。
再一個她也不喜歡,熱鬨是彆人的熱鬨,與她有什麼乾係。
抱著肚子養胎才是正經,她最近墮落了,抱著話本子就不想丟手。
裡麵的故事明知道是假的,還真的一起憂一起喜的,打發日子過得奇快無比。
轉眼就到了小年,一個小道消息也跟著傳出,說是康熙已經在商議幾個阿哥的爵位,約莫年後就能下來。
之前風聲也不少,但這一次錘子砸的瓷實,大家都信了,也都活動起來,有事沒事在康熙麵前儘孝心。
讓他煩不勝煩,老四一家整日給他送東西儘孝心的時候,沒見誰露一點麵,這會子有好事,一個個的都湊上來,撈這一點好處。
本來他打算老四就定了貝勒,好歹壓一壓風頭,免得對太子的地位產生威脅。
老四是孝懿皇後養大的,屬於半個嫡子,如今德妃勢大,更是給他的地位上了一層樓。
老四家的手中握著花醬方子,是多少人無法得罪的對象。
可胤礽行事有些不端,遣人散播胤禛懼妻的傳言,怎麼不想想這命令是他下的,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還得他出手壓下,康熙歎息一聲,用朱筆在胤禛後麵的字塗了,又寫上雍郡王三個字,才算罷。
如此一來,府邸規製也要重建,康熙點了點桌子,還是照著自己的想法來。
胤礽固然是自己最愛的孩子,可剩下的,並不代表他毫不關心。
胤禛並不知道這些天降之喜,還在勤奮的東奔西顧。
他整天冷著臉,也有這樣的好人緣,就有人說,定是福晉旺夫。
胤禛滿意的應了,讓說話的人噎得不行。
那人瞬間被人擠到後麵去,巴結都巴結不上,還有空撚酸。
過罷年,日子就恢複了平靜。
胤禛現在在工部當差,整天也是忙得不行,當鐘鼓樓中間的府邸改製的時候,他第一個接到消息。
以前兩個郡王府邸,現在三個,說明中間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