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太子的孩子,就算是個格格, 洗三禮也是很宏大的。
各路宗親、命婦齊聚, 康熙更是直接騰出場地, 一切都按小皇子的例子走。
董鄂氏看的直撇嘴, 嗑著瓜子,耷拉著眼皮道:“金枝玉葉啊~”
尾音拉的長長的,將不滿清晰的表露出來,不平事在她身上的時候, 她倒無所謂, 可都是孩子,也這麼區彆對待,心情就比較複雜了。
都是龍子鳳孫的,誰又比誰差什麼。
衛有期安撫的拍拍她的手, 將點心往她麵前推了推, 這在東宮呢, 彆人地盤上不好如此。
董鄂氏懈怠道:“我也就算了,你什麼身份, 在這裡吃這種掛落, 圖什麼?”
五福晉聞言轉過頭, 擰著眉頭望著董鄂氏,怎麼說話呢, 沒得把四嫂拉下水。
衛有期麵不改色, 她什麼身份, 縱然貴為老祖又如何, 一道天雷劈下來照樣變成渣渣。
拈著桌上的葡萄,慢條斯理的剝著皮,見董鄂氏仍固執的望著她,慈祥一笑:“什麼人?閒雲野鶴罷了。”
董鄂氏緊緊的抿唇,眼中帶著失望,她以為她跟老四家的關係不錯,沒想到一句真心話都不願意說。
五福晉揉了揉帕子,鼓起勇氣搭話:“三嫂、四嫂,馬上要上熱菜了。”
董鄂氏將手中的瓜子往盤子中一扔,冷笑道:“這好東西多,那你可多吃點。”
衛有期朝五福晉安撫一笑,擰著眉頭望向董鄂氏,壓低聲音冷斥:“吃了槍藥不成,說個話夾槍帶棒的。”
五福晉勉強笑了笑,就見大福晉回頭,關切的望向她們:“說什麼呢?”
董鄂氏收住話頭,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女人湊一起,能聊什麼?”
衛有期上下打量她,朝她挑眉示意:“手腕子遞過來,一會子人全得罪光了。”
大福晉心裡確實生氣,要不是因著她跟老四家的關係好,誰耐煩理她,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聽到衛有期清脆的聲音,頓時一滯,沒得這般護犢子,趕緊把董鄂氏的錯撇開,讓她無話可說。
董鄂氏有些不解,乖乖的遞手,一邊親昵的撒嬌:“那我聽你的,你不要生氣嘛。”
話語又甜又膩,衛有期有些受不了,靜靜的給她把脈,又觀察了氣色,才溫言道:“竟是個傻的不成,回頭去我那一趟。”
脈如走珠,可不是喜脈。
這會子人多眼雜,不好說出來,免得出什麼差錯。
董鄂氏滿肚子都是疑問,對方不說,她也不好強吻,好不容易憋到宴席散了,上前挽住衛有期的手,左右搖了搖,問:“到底怎麼回事?是喜還是憂?”
她看人也很準的,可衛有期的心思她向來猜不到。
兩人挽手往北五所的方向去,衛有期點著她的鼻子笑:“要說你也有經驗,怎麼臨到頭上還跟第一次似的。”
身後的長長的奴才隊伍,夕陽將眾人的影子拉的很長,淺金色的的陽光很是溫柔。
董鄂氏駐足,激動的手都不知道怎麼擺了,捏著帕子,雙眸亮晶晶的問:“可是……有了?”
前頭才生了一個,可誰嫌孩子多呢,當下笑不攏嘴,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路也不會走了,靠在衛有期身上,可憐巴巴的說:“你扶我……”
衛有期輕輕嗯了一聲,摟著她往前走。
將她平安的送回三所,交到三阿哥胤祉手上,她就功成身退。
剛回到四所,就聽到小德張來報:“那邊說是喝了水嗆了,當下就血崩,血流不止,幸好太醫一直在,這才沒出什麼事。”
衛有期點頭,太子妃這樣太倒黴了,喝水也能傷著自己。
女子坐月子本來就是因著身體太虛弱,沒想到她竟又傷著,以後在子嗣上怕是要艱難許多。
這事也成了笑話,也不知是因著生了格格,還是因著這個笑話,太子妃許久不曾出門,把自己圈在毓慶宮,閉門謝客。
衛有期抱著弘暉,坐在廊下曬太陽,廊下懸著的紗籠燈隨風飄蕩,彩色的流蘇穗子惹得他不停伸手去抓,自己把自己逗的咯咯直笑。
弘暉越發胖了,跟個白麵饅頭一樣,肉嘟嘟、軟乎乎的,小手上有五個肉坑坑,可愛極了。
海棠在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就怕一不小心兩人都摔了。
實在是福晉抱的玄乎了些,就拽著小阿哥夾襖帶子,讓人看的提心吊膽。
胤禛經過,也跟著唬了一跳,連忙上前將娘倆圈到懷裡,勸道:“知道你藝高人膽大,但逢上孩子,要一萬個小心才是。”
回神拍了拍他壯碩的胸膛,衛有期笑吟吟的斜睨他一眼,沒多說什麼。
這幾日胤禛奮發,很是換了些花樣,內事默契,她心情好,許多事就不大計較了。
胤禛顯然也得了趣味,等回到書房的時候,就讓人去買了許多避火圖來,這東西有男性向的,也就有女性向的。
紅著臉翻了半天,連白皙的脖子也染上粉紅,狠狠地被刷新了三觀,胤禛啪的扔掉,半晌又麵不改色的撿起來,仔細的打量著。
衛有期還不知道胤禛正為她的內事添磚加瓦,等待她的驗收,這會子正忙著跟戶部的人交割。
錢送去是不假,但是有沒有用在刀刃上,就要她仔細驗收了。
康熙和她都很注重這個項目,抓的很嚴,目前還沒有發現貪汙受賄現象。
她也慶幸這是一個好時代,將將建立新朝幾十年,一切百廢待興,還有許多灰色事件沒有形成默契。
對著地圖研究許久,衛有期打算,後期搭建一個三縱三橫的路線圖,用運河來勾連起來,爭取以最大程度將南方的花果運到北方來,也以最大程度降低運輸成本。
她的夢想是,將自己的事業將大清全方位覆蓋,達到百分之五十的占比量,讓大清缺了她,務必傷筋動骨。
現在一點點的蠶食效果還不錯,因著她身份的天然便利,除了引起太子的警惕之外,並沒有人有其他表現。
商人乃是賤業,許多人不屑為之。
衛有期渾不在意,從天子驕子走到這一步,還有什麼流言蜚語不能麵對。
京津翼附近,她已經覆蓋的差不多了,短時間內不會再有更大的發展。
衛有期轉而將目光轉到學子身上,國人食不果腹占多,想要談教育普及就是一個笑話,再一個當今注重文章修養,對偏科不太注重,許多人也就沒有接觸過。
這麼一想,衛有期跟胤禛打了個招呼,就往乾清宮去了。
現在康熙見了她,那真是又驚又喜,又盼又恨的。
這個兒媳婦慣會為難人,想的點子一個比一個異想天開,偏偏又對朝政有利,讓他心情很是複雜。
見了衛有期,當下就頭疼道:“後宮不得乾政,牌子還在那立著呢……”
他覺得自己的臉被打的啪啪響,還是自己動手的那種,一邊說著拒絕的話,一邊賜座上茶,伺候的殷勤。
衛有期挺直脊背,振振有詞:“兒媳並非後宮中人,這條例自然無效,再一個,兒媳跟您隻談生意,不談朝政,您就當我是個皇商。”
康熙的心放下來一點,傾斜身子感興趣的問道:“什麼生意?”
淡然的抿了一口茶,衛有期侃侃而談:“每年春闈學子無數,登科者少,剩餘的人才都被白白流失了,他們熟讀五經諸史,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出頭。”
康熙一聽這話,恨不得捂住耳朵,無助的想,說好的談生意呢?
衛有期笑吟吟的望著他,接著說道:“而皇阿瑪是一代明君,定明白我的說法。”
青煙嫋嫋,是衛有期親手調製的龍涎香。
康熙沉吟,示意她接著說。
衛有期這一世洗儘鉛華,一切都以最真實的姿態呈現。
清了清嗓子,柔聲道:“我們不光需要頂尖人才來治理國家,還需要其他的人才來進行其他的事務,像如今的工部,隻是一個小小的部門,能融著少。”
“想想我們之前,甚至沒有一艘可以在海中航行的大船,還是強硬的租借彆人的,而在想要自己建造大船的時候,卻沒有人手可用,都是現學的。”
“在覺得洋貨稀奇的時候,兒媳在考慮一個問題,那些精密的懷表、可以遠渡重洋的大船,是不是代表著,他們在十年後、二十年後,將會發生不一樣的變化,會讓我們恐懼的變化。”
康熙對這不服,辯解道:“大清貿易的腳步遍布世界各地,並不是一個守舊的國家,跟歐洲各國都有這密切的來往。”
說著露出一個一言難儘的表情,他們雖然有了文化的萌芽,但是水平實在太過低劣。
與同期的羅馬、埃及、荷蘭等,不可同日而語。
再一個,倉稟實而知禮節,他們差的遠了。
衛有期知道這樣的情況,沉聲道:“皇阿瑪知道,兒媳喜歡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做了一個小小的設想,將這些能造出懷表的零件,做成彆的東西呢?”
康熙不用她再說,顯然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不是一個守舊的人,再一個也被衛有期在後邊趕著,沒有守舊的資格。
被一個女人比下去,簡直是生命不能忍。
衛有期不置可否,輕視女人的人,終究會在女人身上吃虧的。
這隻是提個引子,後續的問題還要慢慢磨合,就像修路,現在剛剛開始。
先前打算征召民夫,結果跟運河的日子撞了,實在磨不開。還是裕親王大手一揮說道:“就用軍人,這種修路法子不能公開。”
經過仔細的考量,采用了這個法子,當軍糧和工糧合並,中間也省了不少事。
再一個如今國家初定,這些軍人需要一個養家糊口的能力,再加上本身的優秀素質,修路再好不過。
剛開始很多人不願意,無法接受從偉大的軍人到低賤的工匠,說一千道一萬,隻有地位和錢財才能讓人服從。
衛有期不打算打壓這一批最可愛的人,靈液當做福利,摻到肉乾中,每天發放一小袋,自己吃或者帶回去都可以。
再一個要康熙發力,將班匠銀並入田賦中,這代表著班匠將享受農的地位。
在大清初期,凡是手工業工匠,都有匠籍,需要按照朝廷規定來服勞役,或者繳納班匠銀也進行抵消。
此令一出,天下沸騰,這代表著一個信號,無數從事工匠工作的平民百姓,他們的子孫也可以參加科舉,步入朝堂。
衛有期很欣慰這樣的發展,隻要人丁多起來,就不怕沒有人才。
她在後麵小小的一個推動,曆史的進程轉了一個彎,在偏道上策馬奔騰,再也拉不回來。
對這一片土地,她很有好感,希望它好好的,永遠傳承下去。
前朝的事情,她暫時插不上手,就將目光轉回後院,弘暉這瓜娃子已經會走了,滿院子撒歡呢。
他皮實的很,看到什麼都好奇,給他一個木箱子,裡麵攢了許多不同形狀顏色的樹葉、樹枝、石頭,被他掐斷頭的蟲子等,應有儘有,堪稱寶藏庫。
放出院子的時候,乾乾淨淨的,沒一會兒就成了臟娃子,身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都是灰塵。
看著乾乾淨淨的胤禮,衛有期訓她:“瞧瞧你皇叔,乾淨又整潔,玩可以,人也得保持乾淨。”
弘暉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乖乖的點頭,可憐巴巴的撅起嘴:“額娘親親,不生氣。”
衛有期瞬間笑了,這孩子慣會哄人,一張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甜的很。
弘暉用臟兮兮的小手拿著胤禮,回頭衝衛有期吐了吐舌頭,大笑著跑開了。
陳氏也是無奈,胤禮性子沉穩不愛活動,整天跟個小大人似的。
衛有期在學著製造手表,她對這樣的事務很感興趣,總覺得裡麵會有意外的發現。
修真界太注重靈氣與煉器,都是用鍛造法製成,並沒有這種樸實無華的、用雙手慢慢打造的物件。
老祖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很快市麵上那些書已經不讓她滿足,她將視線轉向那些傳教士。
晚間的時候,胤禛忙碌一天回來,有些疲憊不堪的倚在塌上,蘇培盛勤勤懇懇的給他捏著肩膀。
剛捏了幾下,堅實的肩膀上就搭上一雙柔嫩的小手,不輕不重的揉捏著,胤禛抿了抿唇,撩著眼皮子看她:“無事獻殷勤,說吧,有什麼事要我忙活的?”
衛有期輕笑,她的手掌又嬌又柔,更趁得手下的肌肉緊實,瞬間什麼書不書的都給拋在腦後,一雙手不老實的從背後伸過去,輕巧的解開衣帶,露出白皙的胸膛。
胤禛一把捉住她的手,回眸望她,雪白的貝齒輕輕的咬著粉色的唇瓣,又嬌又媚,誘的他一顆心都要碎了。
上前用力將對方打橫抱起,扔在床榻上。裂帛的聲音響起,床帳被放下。
衛有期笑吟吟的咬著指尖,媚眼如絲的斜睨他一眼,千言萬語都在這清淺的眼神中,像是最深的毒,讓他無法自拔。
紅著眼,忍著汗,夜色漸濃。
東四所深夜還在忙活著,兩人叫了水,洗漱過才躺下睡了,摟在一塊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胤禛有一搭沒一搭的順著她的頭發,一邊沉吟道:“這是小事,可你想過沒有,你一個女人,出頭太多,是要遭受詆毀的。”
她聰穎、有乾勁,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可世人覺得,女子就得嬌嬌柔柔,弱弱的攀附著男人,在家相夫教子就成。
衛有期挑了挑眉,隻拿一雙水盈盈的眼眸睇著他,一雙涼涼的小手攪啊攪,可憐巴巴的歪頭:“那你會嫌棄我嗎?”
胤禛拍了拍她光潔的額頭,不置一詞。內心的滋味很是複雜,也有些迷茫。
“老四,你夫綱不振啊。”
“老四,你連福晉都管不住,一個娘們在外麵奔波什麼。”
“老四,瞧瞧我家的,讓往東不敢往西,你讓你家的這樣試試,一巴掌就呼上來了。”
“老四……”
“老四……”
胤禛猛的坐起身,望著衛有期愣怔無措的眼神,抿了抿唇,躲閃的說道:“我自是不在意的,隻你也要收斂些。”
衛有期靜靜的望著他,直到他神情冷硬,起身披上外衫,凝滯一刻才說道:“我去書房歇幾天,你不必等我。”
燭火明滅,映照些他線條分明的臉龐,一半白皙如玉,一半暗黑如夜。
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認真、執著、守製,話不多,卻一直默默的守護著她,給足安全感。
寬厚的肩膀一直都能給她依靠。
老祖冷著一張芙蓉麵,麵無表情的看著微闔的大門,胤禛剛剛從這裡出去,晶薕還在微微晃動。
折射出的光線五顏六色,非常漂亮。
趁得她心情更加糟糕,揉了揉眉尖,老祖冷嗬,當地位不平衡的時候,總要有一個人妥協。
不是貴為皇子的他,就是身為老祖的她。
傲骨難折。
老祖摸著自己的心,捫心自問,當男人和自由夢想發生衝突的時候,她該選誰,結果是毫無懸念的。
當完成自由和夢想的時候,男人自然隨之而來。
當選擇男人,屈居後院,隻能任人擺布,最後可能是男人沒了,自由和夢想也沒了。
老祖知道,自己不會妥協的,永遠不。
君若無情我便休,老祖打了個哈欠,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