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城。
上弦之壹黑死牟向無慘大人報告相關事宜, 許久之後還未出來。
另外一位上弦貳, 則是不太乖巧的等候在外麵。
橡白發色的漂亮少年盤腿坐在角落處, 百無聊賴的玩弄著鐵扇上的穗子。少見的七彩瞳色在光下反氤氳著琉璃的清透,又帶著稚童般的頑劣天真。
童磨一手撐著下巴, 一邊望著不遠處的垂頭漠然的鳴女, 吐出一口憂愁的歎息。
“大家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
他的語氣輕佻,臉上依然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與他說出的話十分矛盾, 似乎一點也為自己的不受待見而感到難過。
偽裝出各種“情緒”的極樂教祖從未真正體會過真實的人類情感。因此他身上總是洋溢著一股奇怪的不和諧。
明明笑著,卻不達眼底。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 在鬼舞辻無慘製造出的十二鬼月中,他是最接近“鬼”這一物種的存在。
“琵琶小姐都不願意陪我玩呢, 黑死牟閣下太嚴肅,猗窩座閣下超暴力, 剩餘的大家現在都不在。”
“實在是太無聊了。”
童磨不停的抱怨著。
無聊中,他不免想到了在他眼前爆發出灼赫白光的那天, 滿世界都是那些足以照亮黑夜的光芒,刺目又足夠湮滅一切的光。
所有的一切都被瑩潤的光芒照射,包裹在燦爛的白光之中,仿若披著天使的羽衣。
更像是聖光降臨。
“真是極致的華麗……”
“許久未曾擁抱過溫暖的太陽了,偶爾被照耀一次的話,感覺真不錯呢~”
話中充滿了對於陽光的向往與憧憬。
隔著不遠的鳴女聽到後打了個寒顫, 藏在劉海下的嘴角抽搐, 隻礙於對十二鬼月的尊敬而不敢出聲反駁。
作為一隻懼怕陽光鬼, 向往太陽什麼的,簡直就是自己找死,活膩歪了。
不過放在玩世不恭的上弦貳身上,似乎又不顯得那麼奇怪了。
想到這裡,她繼續低著頭,將自己的情緒藏在厚重的劉海下麵。
手指撫摸過緊繃的琴弦,感受到了許久未有的平靜和安逸。
藏於陽光下的黑暗無限城,沉寂與靜謐才是它的本質。
“呼……”
鳴女輕舒了一口氣,清淺的呼吸消散在空中,隻覺得無比寧靜的時候……
“鬼小姐,我又回來了。”
魔音灌耳。
“……”
鳴女呼吸一窒,放在琴弦上的手微微顫抖,更快了,更快了,比上次回來的更快了一點……
那個人,他又回來了!
“再變一下,麻煩你啦。”
聲音清朗,富有元氣,禮貌又溫和的請求隔著門房再次傳進她的耳朵裡,鳴女耳尖一動,生無可戀。
“……”
經過五十餘次的所謂“遊戲”,她已經厭煩了。
可忌憚於對方在無慘大人心中的地位,她一次次的照做,隨後便陷入了永無止儘的彈奏之中。
折磨,無儘的折磨。
她深呼吸了一下,決定撥弄琴弦,將他再弄遠點。
驀然一道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打斷了鳴女的動作。
“好久不見,零醬~”
上弦貳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瞬間眼神一亮,終於在長久的等待之後等到了他的“玩具”,滿心歡喜的童磨身形一閃,一個眨眼就出現到了金魚草麵前。
他湊上去與淺野零打招呼。
琉璃般的七彩眼瞳中倒映出金魚草的影子——
細瘦,蒼白,但又泛著像春日花朵一樣的朝氣。
脆弱又朝氣蓬勃,易折易毀的精致感。
童磨一直覺得淺野零很特彆。
——溫柔又疏離,漫不經心又極具熱情,對所有的一切重視而又漠視,擁有著沒有被世俗固定的靈動與自由。
這是超脫於肮臟世俗的特彆。
在此基礎上加上出色的外貌,還有有趣的性格,淺野零真的很“漂亮”。
即使是童磨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他和其他人類不一樣。
“零醬,還記得我嗎?”
他滿懷期待的跑到金魚草身邊,雙手捧臉,用力眨了眨頗具特色的七彩眼睛,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一邊眼神亮晶晶的詢問。
金魚草哼了一聲。
看了一眼自來熟的童磨,眼神不受控製的在對方如同潑了血一樣的發色上停留了一會,隨即快速收回視線。
神色淡淡,言簡意賅的開口:“賠錢。”
語氣也十分冷淡。
童磨倒吸一口氣,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咚咚咚的倒退兩步,語調誇張的接話。
“一見麵就提錢這種東西,零醬真的對我好冷漠哦,打個招呼嘛。”
金魚草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拒絕了自來熟的某隻鬼,他將一隻手伸出來,在童磨麵前攤開。
“不要裝可憐,我很公私分明。”
對方是無慘的手下是一回事,弄塌了自己的房子是另一回事。
更彆提這個頭上像是頂了一隻爛柿子的鬼曾經還把自己打成重傷。
渾身纏滿紗布的金魚草現在感覺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了,他走到童磨麵前,居高臨下(?)的抬起下巴,用蔑視的眼神看著對方。
底氣十足的討債:“賠償房子的錢呢?”
童磨失笑,“我沒錢呀。”
他理直氣壯的回答。
萬世極樂教教祖還是再一次被同一個人討債,感到十分新奇。
“喏。”
他眨了眨眼睛,順手將手中的金色鐵扇放在淺野零手裡。
——想把這個作為賠償送給金魚草。
淺野零手心一沉。
他說:“你給我這個乾什麼。”
頗為厚重的鐵扇其實並不想它表麵看上去那麼輕薄華麗,出觸手冰涼,材質很硬,散發著讓人瑟縮的寒氣。
淺野零好奇的拿了起來,仔細的端詳。
扇麵刻著非常精細的蓮花紋樣,指尖沿著凹凸不平的紋路摩挲,小心翼翼的避開鋒利的邊緣。
閃爍著寒光的鐵扇,這是一件武器。
金魚草悄然抬眼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之後,瞬間反轉了一下手腕,朝著對麵的童磨用力一揮。
“呼啦——”
帶起一陣風。
揚起的涼氣呼啦一下拍在童磨臉上。
額前的橡白發絲被吹起,隨後又飄飄然的落了下來。
“哎?”
莫名被風吹臉的童磨歪了歪頭。
“……哎?”
見到對麵的人毫發無損,金魚草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轉身蹲下,翻來覆去擺弄著手裡的鐵扇子,試圖找出它不聽話的理由。
“怎麼沒有冰晶?”金魚草嘀嘀咕咕。
“……”
站在他身後的童磨撓了撓頭,在金魚草身邊蹲下來,兩人身影擠在一起,遠看還挺和諧。
極樂教祖似乎也很迷惑,他自然而然的接上話,“也許,它壞掉了?”
“你走開。”
報仇不成還讓彆人看了笑話的淺野零有那麼點惱羞成怒。
他用扇子柄推了推礙眼的童磨,試圖趕走對方。
“我教你嘛,剛才你的姿勢錯了,不應該那麼揮的。”童磨似是好心的教導,用上了平時哄誘教眾的語氣哄他。
淺野零抿了抿嘴巴,瞅了瞅手裡的扇子,又看看童磨。
心動又嫌棄:“那你離我遠點。”
“好哦。”
有人陪玩的上弦之貳乖乖聽話,真的挪遠了一點。
“先要提氣,集中精神。”
“嗯,然後呢?”
“然後,去找心裡的那團氣。”
“……什麼氣?”
“就是氣啊,你會感覺身體裡有一股冰冰涼的氣息在流動,引導它走到扇子上,然後呼的一下揮出來。”
金魚草半信半疑的閉上了眼,去感受心裡的那股氣息。
坐在不遠處聽完他倆之間對話的鳴女再一次嘴角抽搐,身體動了動,強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憋的手指微顫。
一隻鬼,正在告訴一個人類,怎麼用血鬼術。
一個人,正在和一隻上弦鬼,學習怎麼使出血鬼術。
“……”
世界變了。
此時此刻,她隻覺得被一股名為“怪異”的氛圍包裹住了。
鬼之始祖藏匿其中的鬼城裡,居然出現了人類與鬼和諧共處的景象。
不可思議。
“你是無慘手下的鬼,那你覺得,他的脾氣怎麼樣?”閉著眼睛的淺野零突然開口。
童磨眨了眨眼,半晌沒接話。
手上隻剩一把鐵扇的萬世極樂教教祖打開扇子,用扇緣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隻露出一雙七彩的眼睛。
“零醬,怎麼會問這個問題呢?”
他輕聲詢問。
畢竟這個人類和無慘大人有著大家有目共睹的親密關係,對方的話,說不定就代表了無慘大人的意願。
當然,也有可能是淺野零自己的意願。
淺野零信誓旦旦:“你回答我就好了啊,不要說假話,就我一個人知道,不會告訴無慘的,你放心。”
童磨保持著微笑,不是很放心。
他斟酌了一下,然後開口:“在我看來,那位大人非常帥氣。”
“……”
金魚草等了一會,沒聽到下文,他睜開眼,轉頭望著童磨,“然後呢?”
童磨一攤手,表示沒了。
“……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童磨:“當然沒有!”
“無慘的脾氣其實很差,時不時就要黑臉發火,作為他的下屬,你的日子很難過吧?”淺野零拐了個方向,和某隻上弦鬼尋求認同。
“可能,也沒有那麼差吧。”
童磨仔細的思考了一下,成功的被金魚草帶偏了。
“是麼,他叫你來試探我的時候,你當時什麼感覺?”
童磨皺了皺眉,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他摸了摸下巴,慢吞吞的回答:“有點煩躁,有點不想去……”
“你眼睛的數字,是所有鬼都有嗎?”
“當然不是,隻有十二鬼月才會有。”
“真的嗎?”
“真……嘔咳!”
成功被金魚草的廢話攻勢轉移注意力的童磨露出了破綻,在他分身的一瞬間,淺野零抓住機會“啪”的一下肘擊錘在對方身上!
“咳咳咳!”
童磨捂著嘴咳嗽。
兩眼茫然的抬起頭。
隔壁的鳴女循聲轉頭,結果看到了實力超絕的童磨正弓腰曲背,捂著肚子咳嗽。
?
發生了什麼。
童磨喘了兩口氣,漂亮的臉上滿是錯愕。對於鬼之身的他來說,金魚草的蓄力一擊隻是讓他難受了一瞬間而已。
腹部的疼痛立刻消失了。
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淺野零,卻被滑溜溜的金魚草逃走了。
抬頭望去,黑發少年朝他笑。
“略略略。”
淺野零朝著他得意忘形。
穿著一身直衣的少年臉上全是快意與愉悅。
他抓住童磨的鐵扇子,挑釁似的揮了揮,隨後眯著眼睛笑。
“哈哈哈傻瓜!”
淺野零轉身就跑,他知道自己對抗不過實力超群的鬼,況且塌房之仇已報,現今不必戀戰!
錯愕過後的上弦貳回過神來,他噗嗤一下笑出聲。
接下來身形一閃,瞬間接近了淺野零。
他嘻嘻笑著:“我會抓到你的,零醬。”
被追上的金魚草不慌不忙,拿起扇子朝著童磨頭上拍,對方下意識的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