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番外——長久(1 / 2)

很長一段時間, 長久都覺得自己可能不是父皇母後的親生兒子。

當然,不是說父皇母後對他不好, 而是, 他實在太平庸了, 平庸得不像他們的孩子。

兄妹三個,大哥團圓眉目像母親,美貌無雙,文武雙全,學什麼都仿佛如有神助, 一點就通,一學就會,連給他上課的幾個閣老都是讚不絕口;小妹長樂肖似父親, 五官深邃, 輪廓分明,小小年紀就出落成了一個美人胚子,在武藝上更是極有天賦,反正十個長久也打不過一個長樂;隻有他, 文不成, 武不就,相貌更是平平。

比起哥哥和妹妹,他實在太不起眼了, 天賦全點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比如, 他烤的魚比母後還要好吃;再比如, 他會打的絡子種類比布穀姑姑還要多;他還會紮花燈, 做紙鳶,雕木器,做玩具……長樂還小的時候最喜歡跟著他,因為他那裡總會有各種各樣好玩的東西。可惜她現在愛騎馬射箭勝過了這些。

想到這裡,長久歎了口氣,用力啃了口手中的野雞腿,萬分懷念妹妹小時候圓嘟嘟的臉與跟在他身後甜甜地叫他“二哥”時的可愛模樣。他是真的很想做一個好哥哥。

這會兒正是一年一度的春獵,團圓已經十二歲了,作為太子,自然是要一馬當先,好好表現;長樂才八歲,偏偏也要湊熱鬨,父皇又格外疼她,特意為她備了小馬小弓,親自帶著她去捕獵。

於是,現在隻剩下他一個騎馬隻會慢跑,射箭永遠脫靶的不中用的家夥,陪著母後在營帳中慢悠悠地吃著野味。

輕城揉了揉了他的腦袋:“小孩子家家的,歎什麼氣?”這孩子,沒有繼承他們夫妻的美貌,倒生了頭和他父親一樣的卷發,怎麼打理都顯得毛毛糙糙的,她卻覺得格外討人喜歡。可惜他一天天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樣能想揉就揉了。

長久苦惱地問:“母後,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這個問題,他已經憋在心裡很久了,今天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他讀書讀不好,練武也不行,父皇母後會不會嫌棄他?

輕城笑道:“怎麼會?我們長久隻是恰好不擅長這些罷了,可在彆的地方很厲害啊。上回纓姐兒的西洋八音盒壞了,她都快急哭了,還是你幫她修好的。”

纓姐兒就是薑寶纓,薑臨淵的長女。當年薑家謀逆,楚國公和薑臨淵被斬,薑臨淵的妻子韋氏在獄中得了病,沒能熬得過去,寶纓和年紀還小的承安按律當被發賣。輕城和趙羨都不方便,就由薑玉城出麵,將兩個孩子贖了回去。

薑玉城當時雖和離大歸了,但和離時薑家眾人正被趙昶下在獄中,趙羨怕節外生枝,單獨為她立了戶,薑家的事並沒有波及到她。

後來薑玉城再嫁,夫君倒也通情達理,願意將寶纓和承安養在身邊。倒是輕城覺得這樣不妥,索性和趙羨商量了,她將寶纓接到宮中,趙羨則負責教養承安。

如今,寶纓也到了出嫁的年紀,罪臣之女的身份注定她無法嫁入官宦人家,輕城幫她挑了個普通的富足人家,賠了副嫁妝,低調地送她出了嫁,隻希望她生活安逸,遠離紛爭。

長久得母親開解,還是悶悶不樂:“可他們都說,我不像是父皇母後的孩子。我給你們丟臉了。”

“誰滿嘴胡沁呢,怎麼就不像了?”輕城惱了,“你父皇小時候讀書還不如你呢。”

長久驚訝:“母後你哄我的吧?”父皇在他心中向來是英明神武的代名詞,再厲害的臣子見到父親都瑟瑟發抖,讀書怎麼可能還不如他?

輕城一心安慰兒子,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丈夫:“我哄你做什麼?你父皇小時候,可是把‘苟不教,性乃遷’能念成‘狗不叫,貓不跳’的人才。”

長久瞪大了眼睛,還是覺得母後在哄他。他讀書這麼笨,都沒犯過這種錯誤。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清咳聲,長久回頭,看見剛剛還被他們議論的人就站在不遠處,黑著臉看著他們。隨著登基日久,他身上的威勢越發見長。長久對他向來是又敬又怕,不由嚇了一跳,期期艾艾地叫了聲:“父皇。”

輕城卻是一點兒也不怕趙璽,向他身後看了看問:“你怎麼回來了,長樂呢?”

趙璽道:“在半路上碰到了團圓和薑小山他們,長樂要跟他們一起,我就回來了。”薑小山是薑重的長子,比團圓大了一歲,行事十分穩妥。有他和團圓在,趙璽放心得很。

長久低下頭,有些沮喪:妹妹從前最喜歡和他玩了,現在卻有了更好的玩伴。都是他太沒用了。

趙璽看了垂頭喪氣的次子一眼,開口問道:“你們倆剛剛在說什麼?”

輕城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們正在找長久讀書不好的原因。他很難過,覺得給我們丟臉了。”

趙璽:“……”又不自在地咳了聲,皺眉,“臭小子,胡思亂想些什麼?”

長久低著頭不說話。

趙璽頭痛:三個孩子中,長子聰明過人,又是太子,自然被看重;幼女活潑好動,又是唯一的女兒,也得到了他的格外偏愛,次子夾在一兄一妹之間,性格又安靜乖巧,很少要他們操心,的確被他忽略了。

沒想到他還有這麼多心事。

輕城看著長久可憐的模樣,心疼極了,瞪了趙璽一眼道:“你的兒子,你負責和他說清楚。”

趙璽對長久招了招手:“長久過來。”

長久回頭看了看輕城,輕城對他鼓勵地微笑。他這才慢慢走近趙璽。

趙璽不耐煩他的龜速,一把拉過他,屈起食、中兩指,敲了他腦殼一下:“以後不許亂想,你是我和你母後的兒子,你很好,除了想得太多。”

長久吃痛,捂住腦殼,神情迷茫:“可他們說我不務正業。整天擺弄些沒用的玩意兒。”

趙璽哼道:“什麼是有用的,什麼是沒用的,難不成我的兒子還要去考狀元?你年紀還小,想做什麼都隻管去試,哪怕出格些也無所謂。”

輕城見兒子迷迷糊糊的,心疼地將他摟入懷中:“長久,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擅長做的事,隻要你努力去做了,問心無愧便好,何必管他人說什麼?”

趙璽冷笑:“那些胡說的人都是嫉妒你。”

“嫉妒?”長久茫然。

趙璽道:“那是自然,朕的兒子身份尊貴,性情好,手又巧,這麼討人喜歡,自然會有人嫉妒你。”

長久被他誇得臉都紅了,眼睛卻是亮晶晶的:自己有這麼好嗎?

輕城肯定:“我們長久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你隻是和團圓長樂的長處不一樣罷了。但是,你和他倆一樣,都是父皇和母後的驕傲,知道了嗎?”

籠罩心頭的陰霾終於散去,長久偎依在母親的懷抱中,仰起帶笑的小臉,清脆地應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