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你在做什麼?媽呢?”
沈寧看他一眼,拿著玻璃杯從李老太的房間裡走了出來,慢悠悠的沒半點異常,心裡卻是一沉。
李良才真的提前回來了!
剛才座機鈴聲不響了後,她起了疑心,下意識就翻了去電顯示,就看見李老太白天打了一通李良才的電話,還沒想清楚,下一秒就接到了李大夫的電話,說在村口看見了李良才。
她眼疾手快迅速將院子收拾乾淨,把李老太死豬一樣拖去了房間,然後就聽見了李良才那噠噠的迅速向這裡靠近的皮鞋聲。
對於這聲音,上輩子她是再熟悉不過。
每一次,李良才要打她了,這鞋音便會拉長,沉重,像是鐵錘般一下下去敲她的神經,去敲她所謂的反骨。
李良才!
李老太!
李峰!
他們李家每一個人都想要將她的骨頭敲斷,筋敲斷,把她收拾成工具人,成了騾子驢馬羊牛,無數被圈養在籠子裡的雞鴨一般,被他們割血吃肉!
背後的手死死掐住手裡的東西,尖銳的痛感刺的她清醒過來,對著李良才,她的臉上慢慢露出疑惑的神情:
“良才,你怎麼回來了?”
“媽?媽在睡覺了,唉,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兩天她被嚇得不輕,老說看見了白色的影子,昨晚鬨了一通,剛才也在鬨,堂屋也不敢去。”
“喏,剛吃了感冒藥,好不容易睡著了,你聲音輕點,可彆吵醒了她。”
手心一攤,是一板裝著藥的錫紙片。
李良才看著那銀白色的藥片,靜靜躺在嫩紅的手心裡,視線朝上看去,就看見昏黃的燈光下沈寧那顯得稚嫩美麗的臉。
皮膚細膩白皙像雪花一樣,臉頰上還生著一對酒窩,比前妻那焦黃還長著褐斑的臉不知好看到哪裡去了。
沈寧生的好看,這也是楊家找他賣女兒,他會同意的一個原因。
不過,除了大婚那天一起敬了酒,之後的大半個月他都在浙南出差,兩人就再也沒見過。
如今一看,沈寧好像愈發好看些了,儘管額頭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在。
他視而不見,手裡的包一丟,直接扔給了沈寧收拾。
抬腳進屋,去看了眼李老太,發現對方果然是呼嚕打得震天響,卻是鼻音很重,真的像是鬨了感冒。
“媽?”
李良才下手推了兩次,都沒動靜,像是睡得沉了。
沈寧背光站在房間門檻,看著沒開燈的房間裡李良才的側臉。
鷹鉤鼻,單眼皮,眉骨很突出,嘴皮單薄,一看就是個薄情寡義,心狠自私多疑的性子。
這種人不好糊弄。
李良才很快出了房間,進了堂屋裡,頭頂上前妻的遺像高高掛著,正冷漠冰寒的看過來。
李良才與那張臉對視了片刻,忽然笑了,話卻是對著背後的沈寧說的:
“白天你去哪裡了?”
沈寧將玻璃杯放在了八仙桌上,“啪”的一聲脆響,力道大了,聲音有點響。
“去縣城買菜了,半道自行車壞了,我又推去修,然後回來收拾家務,就這些。”
很自然流暢,像是個平常主婦要做的。
李良才回頭看她一眼,眼神明顯不信:
“媽給我打電話了。”
不清不楚的一句話,像是說了什麼,又其實沒說什麼。要是心虛的人就算不招認,也會忍不住漏出馬腳。
可沈寧上輩子見慣了李良才的手段和心機,表情絲毫不變:
“哦,媽起床了?她怎麼沒說。”
李良才笑了笑,常年的養尊處優下,一種上位者的氣勢散了出來。
“沈寧,我從前見你,雖說年紀小,還有點孩子氣,到底是個讀書人。今天看,怎麼就學會了撒謊?”
“我是你的丈夫,既然你嫁給了我,我肯定會護著你,媽那邊我會去說,不讓她過分的。”
“喏,包裡有我給你帶的浙南的禮物,千裡之外帶過來的,希望你喜歡。”
沈寧斜眼去看那還丟在李老太房門口的皮包,鼓鼓囊囊的,裡麵東西不少,李良才說的浙南禮物就在裡麵,她卻沒有半分想要去翻動的開心或者好奇。
不過是大棒子下的甜棗。
上輩子,李良才一開始也是這樣虛情假意,因為常年累月的出差,自己倒是不怎麼見他。
若說嫁給李家的第一年,李老太的角色是個惡婆婆,那李良才就是個不知情的丈夫。
她有時被李老太欺負的狠了,就會偷偷給李良才打電話,這個丈夫就會打包票去找李老太算賬,讓對方不要過分,還會給自己準備禮物賠罪。可李老太依舊不改,她一開始還天真的以為是李老太不聽這個兒子的話。
嗬,李良才哪裡是個好的?不過是個披著人皮,會吃人的惡鬼。
他的本性,在她懷孕後便徹底爆發。一言不合就會翻臉,舉手就來打她,骨折骨裂,斷手斷腳都是家常便飯。然後還會在她被打的想要報警,想要離婚的時候,又會低三下氣做足樣子,用可憐,用恐嚇,用威脅種種手段,讓自己閉嘴。
雖然家暴是放在身體上的,可那精神上又何嘗不受折磨呢?
李良才說了半天,見沈寧屁都不放一個,有些煩躁的蹙了眉頭,口氣卻是虛偽的溫和:
“沈寧,我在和你說話,你怎麼走神了?你上課,就這麼對待老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