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1 / 2)

事實上早在張角見到這小童之前,這小童便已經快要死了。

至於究竟是餓死還是因瘟疫而死,誰又說得清?

大疫不絕,而原本叫張角用以安慰那些人、使之存有希望並且活下去的陛下……陛下居於深言之中,離平民百姓們實在是太遠太遠,所關注的,亦隻是自身的享受與權勢。

皇帝沒錢,所以要賣官羯爵,要將由朝堂至地方的官位明碼標價,縱容甚至是鼓動著官吏欺壓百姓。

皇帝要有權,所以一手捧起他之所能夠信任的宦官,掀起一次次的鬥爭。

皇帝要享樂,所以京師驢貴一座座宮殿園林被修建百姓民不聊生。

劉宏蠢嗎?不,這是一個聰明人,知道如何方才能夠從外戚、宦官、士大夫等勢力之中找到平衡,將權術玩得爐火純青。

但這帝王什麼都考慮到了,唯獨沒考慮到治下的百姓,考慮到那些微不足道的、被一層又一層盤剝著的庶民。

於是到了最後,跟在張角身後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而那道人,亦開始愈發的沉默。

但人又怎麼能一直沉默下去呢?

就像那被堵塞了白河流,如果不及時的進行疏通的話,那麼終有一日,洪流會將沿途所有的一切衝垮,帶給這天下以變動。

或許是在那一日又一日的沉默之中,張角早便已經生出了不同的想法。

或許是沉默跟隨在身後的,幾乎看不到儘頭的災民難民們迫使張角做出選擇,尋找出路。

或許是張角已然意識到,在這人命如草芥的時代裡,這些貧民百姓之想要存活而不至於餓肚子,那麼便隻能靠著雙手去爭去搶,從那些已經被分配好了的資源裡搶奪下一塊塊肉來。

於是從某一日開始,張角開始不再沉默。

又或者說,不再如同想象之中的那麼沉默。

這道人、這位大賢良師以一己之力,編織出了一張巨大的網,網羅天下。

從皇帝身邊的內侍到那些高門大族,直至那些或經受過張角之所救治或未曾經受過張角救治的普通百姓……

這風雨飄搖帝國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在這網中。

於是終在那某一刻,張角同那網中的人一起,約定了起事的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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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曾經經曆了光武中興、勒石燕然、定遠西域的大漢朝,在一個個年輕的皇帝短命天折,一個個幼子倉促登基,一輪輪外感與宦官的爭奪廝殺之中,早便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模樣。

黨錮,羌戰,西域都護廢棄,羌胡內遷……

賣官器爵、喜好享樂的皇帝,專權乾政、結黨營私的外感和宦官,還有那膏田滿野、奴婢乾群的門閥大族以及辨章六藝、著述舊典的學者。

皇權,外戚,士大夫……

既然這東漢的牌桌上從未有過那些普通百姓的存在,那不如便掀翻了這牌局,開辟出一方新天地,予這天下以太平。

張角將教徒劃分為三十六方,大方萬餘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設渠帥負責。

十餘年間,太平道勢力遍布八州,徒眾達數十萬人。

無數沉默的人開始翹首以待,等待著那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的到來,等待著天下齊反,敲響這王朝的喪鐘。

可惜這中間出現了叛徒。

那被張角親自所救並且收為弟子的唐周,向官府告發了起義之事。

於是張角隻得匆忙起義。

但即便是如此,自日之間,天下震動,京師震動。

天下的百姓們或入伍為信徒,或送糧送衣,紛紛響應。

當日陳涉吳廣起義之時有多少人?

不足乾人。後來呢?

不過數萬兵馬便敢稱王。

那麼張角呢?

振臂一呼,從者數萬。

內外俱起,八州並發。熊熊火焰,燃儘蒼天。

州郡失守、吏士逃亡,終是將醉生夢死的統治者與貴人們驚醒。

於是有人搖頭,手中羽扇輕晃,吟出那句流傳已久的歌謠。

“發如韭,割複生。頭如雞,割複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小民不可輕!”

但真正能夠知道、能夠理解這個道理,甚至是不去輕視小民的,古往今來,又有幾人呢?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曾親身經曆過這段歲月,既曾經鎮壓過黃巾軍,又曾合作收編過黃巾軍的曹老板同樣搖頭,繼而長歎,道是一聲可

惜。

隻是誰也說不清楚,曹老板口中之所可惜的,究竟是那道人,還是那些跟隨在道人身後,裹上了黃巾的民眾。

隻是那經由黃巾之所掀起的火焰縱然強烈,足以照亮這一方黑暗的天地,使天下各地隨之而響應,但那些不曾吃過肉,不曾嘗過甜味,不曾吃飽過飯的普通百姓,甚至是災民流民,又如何能夠應對那些騎著高頭大馬的、吃米麵吃肉的精銳?

黃巾的敗亡幾乎可以預見。

隻不過,這天下,他們終究是來過。

於是那小民發如韭的歌謠再度唱響,一切於此落幕。

緊隨而至的,是一個群星璀璨的時代。

“所以,終究是失敗了嗎?”

於李珂身側,道人苦笑。目中,有了然,有不甘,有悵惘,有迷茫。

但卻又似乎並沒有多少的疑惑。

大漢,氣運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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