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木牽絲作老翁，雞皮鶴發與真同，須臾弄罷寂無事，還似人生一夢中。"
便在下一刻，是有詩句於虛空之中落下，相應的畫麵與場景生出，在這寂寂的太極宮內，這年老帝王的晚景終是開始變得淒涼。
高力士被流放，陳玄禮被逼退休，玉真公主則被要求搬到道觀裡，這老皇帝開始變成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雖然貼心的好大兒李亨或許是害怕朝野內外的非議，又或許隻是單純的展現一下李唐皇室父慈子孝的傳統，所以貼心的為老父親安排了上百位宮女侍奉。
但很顯然，這並不足以慰藉老皇帝那顆深受打擊且無處安放的心靈。於是隻能一日又一日的，望著貴妃的畫像發呆。
這老皇帝、這上皇在以極快的速度老去，甚至是步向死亡。隻不過——
“玉環啊玉環，你又如何忍心，一次都不來朕夢中呢?”
於那畫麵與場景之中，垂垂老去的帝王摸著貴妃的畫像低語，而在那畫麵與場景之外，同樣垂垂老去的帝王麵上亦是一派的辛酸淒楚與茫然，似是想不清楚，事情究竟是為何到達了這樣的地步。
"所以你之所思念的究竟是貴妃，還是其他的什麼呢?"
直到下一刻，有陌生的聲音於這虛空之中出現，於是那畫麵與場景之外的老皇帝回頭，望向來處。
麵目與身形似乎籠罩在迷霧之中的青年在這虛空之中，在老皇帝那並不清明的、渾濁的雙眼中顯現出來。
是李珂。
老皇帝默然，似乎是想要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但或許是在某種未知力量的驅使之下，又或許僅僅隻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總想找個人說說話，於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卻是開口，對著李珂道：
“朕之所思念的，自然是貴妃。要不然，又能是何人呢?”但李珂卻是笑，繼而開口，近乎一針見血道：
"難道不是那屬於你的地位和權勢，那大權在握而隨心所欲的過往?"
於是下一刻，隨著李珂指尖於虛空之中劃過，那畫像上的貴妃似乎活了過來，雲登花顏，國色無雙。
但就在老邁的帝王伸出了手，似乎想要觸摸的時候，那貴妃的身影卻又如同那輕煙一般散去，再不留下丁點的痕跡。
>於是老皇帝失聲，想要繼續喚貴妃的閨名，想要對那似乎活過來卻又似乎就此消散了的身影做出挽留。
但——
"沒用的，"
李珂搖頭，繼而對著這老皇帝道：
“你心中其實比誰都清楚，貴妃對你的怨言和恨意，不是嗎?又何必做了這番姿態，徒增笑料?"
年老體衰的帝王麵色鐵青。
隻是李珂的話語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而是帶了幾分漫不經心道："請問，貴妃之於你而言是什麼呢?"
是什麼?
是解語花，是皇冠上的明珠，是盛世的點綴與陪襯，是權勢和地位的象征，卻獨獨不會是愛情。而這位年老帝王之所回憶的，便真的是那逝去的佳人?又或者說直到那生命的最後，又可曾有過真切的後悔?
不是後悔於那丟失的權勢，而是對這帝國、對這王朝、對這天下與百姓之所造成的災難。
老皇帝眼珠渾濁，那目中並沒有太多的光亮之所在。於李珂似乎並沒有太多情緒與波瀾的目光之下，漸漸閉上了眼，好似陷入到回憶。
是什麼樣的回憶呢?
大權在握之時的意氣飛揚，生殺予奪將所有世俗倫理與道德踐踏在腳下的無所顧忌，還是盛世燈火映照之下的醇酒美人、無邊風月。
然後在下一刻，李珂卻是繼續開口，沒有什麼波瀾的將這老皇帝拉入到深沉的噩夢和那不曾體驗過的真實。
“你可曾聞到過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