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間, 足夠陸景同摸清第三軍團的規矩。
少將丁華榮向來是以冷峻苛刻, 毫無人情味而出名, 他注重軍紀,說一不二,犯了就是犯了, 沒有情麵可講,懲罰起手下的兵來,也是毫不手軟。
陸景同很平靜。
早在他動手之前,他就已經想到了自己會因此付出怎樣的代價,這會兒即使撞見冷心冷清的冷麵上司,也是不帶怕的, 好在他心中雖然盛怒之極,理智卻勉強還在,這會兒也沒有刻意火上澆油,繼續針對的意思。
“請上將責罰。”卻是絕口不提半個錯字。
他這樣輕描淡寫,男人卻是見能撐腰的來了,愈發氣勢洶洶, 變本加厲起來:“誰不知道克勞斯是反賊,陸景同竟然還敢為反賊的同夥說話,還打了咱們軍團自己人, 說不定他自己也不乾淨, 少將, 您絕不能輕易放過他!”
他說著, 一邊努力的往丁華榮麵前湊, 張牙舞爪的展示臉上血淋淋的傷口:“少將您看,陸景同簡直是想致我於死地!他根本就沒有把我當自己自家人!”
這話陸景同就不能忍了,他冷冷的道:“自家人?你也配?”
男人見狀,心底更高興了——少將就在跟前,陸景同還敢這麼囂張,可不是找死嗎?他心中大喜,麵上卻是尷尬的向丁華榮看去。
此前他一度羨慕陸景同升職太快,明明都是同期入伍,偏偏陸景同受重視的程度遠遠高出他一籌不止,不過現在好了,丁少將最討厭軍團內部不和,陸景同主動挑釁還不知悔改,經此一役,彆說丁少將會重罰,這話傳出去,其他兄弟們肯定也會對他有意見的。
丁華榮沒有搭理一邊吵吵鬨鬨,添油加醋的男人。
他盯著陸景同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忽而問道:“聽說你是靳野的學生?”
如今這個名字在星網上可是如雷貫耳,隻不過全部都是負麵的——不等陸景同回答,一邊的男人就大聲道:“沒錯,少將!剛剛我就對陸景同講了講網上的新聞,他就對我大打出手,還不準我說他老師壞話!他們肯定是一夥的!”
兩人不約而同的都無視了他,陸景同也不打算否認這一點,他抬起頭,平靜的直視著自家長官:“是!”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不好好乾點正事不說,到現在還有功夫打架?”少將皺了皺眉,男人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既然沒什麼事做,那昨天上頭派下來的那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要是辦砸了……”他冷哼了一聲:“你就等著直接提頭回來見我吧!”
他話剛出口,在場的幾人都是一怔。
率先告狀的男人原本還很是幸災樂禍的等著陸景同被重罰一頓,最好就此踢出第三軍團,這會兒丁華榮話說出來,便是呆住了。
等等,昨天的上頭派下的任務,那不是……
他磨了磨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道:“少將,那個任務怎麼可以便宜他?那可是……”這叫什麼懲罰啊?明明就是獎勵!他還想說什麼,卻在丁華榮麵無表情的注視中敗下陣來,心底卻是愈加不甘。
所有但凡參加過昨天那場會議的人,恐怕都很難忘記那件便宜差事——既沒什麼危險性,輕鬆簡單,卻又足夠重要,說是一句升職利器也不為過,彆說懲罰了,這根本就是很多人夢寐以求,求都求不來的升職機遇!
陸景同也怔住了。
說不驚訝是假的,他原本都做好被重罰的心理準備了,尤其是在眼下靳野幾乎千夫所指的這個關口,陸景同並不害怕來自軍隊的懲罰,在他看來,對方敢侮辱靳野,活該付出代價,在丁華榮問他是否是靳野的學生時,他差點連離開第三軍團後的退路就想好了。
不想丁華榮壓根就沒有懲罰他的意思,甚至白白將一個無數人覬覦的升職機會送到他手裡。
一旁幾人難免有些不甘:“少將……”
丁華榮卻並不看他們一眼,他神色淡淡,深深的看了陸景同一眼:“去吧。”
*
聯邦綜合大學,法學院。
作為當初靳野曾到場演講過的學院,聯邦大學法學院因此受到的影響是最大的,不隻是學生,就連學院的老師,這些天都顯得心情不愉,鬱鬱寡歡。老師如此,學生們上課時也是一反常態的沉默壓抑。
那天靳野在禮堂談到律師的職責時,有多少學生從此將他當作偶像與目標,捧上神壇,如今就有多少人憤怒惱火,隻覺自己瞎了狗眼,看錯了人。
當然,例外也不是沒有。
“唐喬木,你怎麼跟沒事人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家室友收拾書本,一如既往的準備去圖書館學習,男生忍不住道:“你當初不是最喜歡靳野的嗎?難道你就不會感到很失望嗎?他可是欺騙了我們所有人。”
被叫到的唐喬木停下腳步,問道:“他欺騙我們什麼了?”
“他……”男生支支吾吾的想了一會兒:“對!他把自己偽裝成自由的使者,實際上卻隻是在用虛情假意來騙取我們的支持!說不定當初那場世紀之案也是他算好了的,他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得到民眾的信任和支持!”
唐喬木沉默了一會兒。
他想了想,又轉頭走了回來,將書包放回了自己的書桌上。
因為兩人是背對著的緣故,男生隻能看見他的背影,他正奇怪唐喬木怎麼忽然一聲不吭,不想少年伸出手,直接將身上的白襯衫脫了下來。
男生眨了眨眼睛,正想開玩笑的來一句“我不搞基”,然而下一秒,他的視線卻像是凝固了一般,死死的盯住了對方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