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覺得, 他們家新任妖王殿下,和以往, 乃至妖界各地占山為王的大妖,似乎都不太一樣。
要東陵具體說好在哪兒嘛,他其實也不大能說得上來,用人類的說法來說,或許可以說“妖王殿下是個好妖”, 可這話若是真說出去,旁的妖說不準還以為他以下犯上,是在嘲諷妖王殿下呢。
他絞儘腦汁,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什麼能拿來說道的東西,隻好眼睛一閉,把心一橫, 豁出去似的,一骨碌的道:“我是說, 和那些濫殺無辜的妖王相比,您不僅下令禁止生食同類, 還給殘廢的幼妖安排工作,真是一個大好妖!”
話剛出口, 東陵就後悔了。
座上一手拿著奏本隨意翻閱的年輕妖王終於抬起頭, 破天荒的看了他一眼, 那表情有點兒小微妙, 大概是登位以來, 頭一次見到連個馬屁都拍得這麼爛的。蹲在桌上的小鬆鼠也跟著不滿的咕了一聲,眼含嫌棄。
彩虹屁都不會吹,要你何用?
回首自己磕磕絆絆的場麵話,被全族托付了“不管怎麼樣一定要討好妖王殿下”這一重任的東陵無言以對,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恰好此時殿門大開,墨琅從外頭探出一顆腦袋,他的目光隻在東陵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回到了靳野身上,近來千方百計帶著各種各樣的東西過來試圖討好靳野的人實在太多,墨琅早就已經見慣不怪了。
他也不廢話,長話短說:“之前那個幫赤金一夥餘孽招兵買馬的大妖給我抓到了,老大你怎麼說?”
靳野不置可否:“冬天不是還沒過去嗎?不如做成貂毛大衣,一人一份。”
事項解決,墨琅哦了一聲,轉頭爽快地走掉了。
東陵:“………………”
解決完這件事後,年輕的妖王這才轉過頭,閒閒的道:“對了,你剛剛說什麼?”
東陵當然不會蠢到又把自己方才的話再重複一遍,他硬著頭皮,打著哈哈勉強一語帶了過去,便默默的滾回了族中。
“怎麼樣?妖王殿下怎麼說?”
麵對自家父親緊張的詢問,東陵愈發覺得羞愧難當,卻也無法,隻能將殿中的情景又複述了一遍,氣得老爹差點動手打妖,恨鐵不成鋼:“叫你拍個馬屁都不會,你說你有什麼用?”
東陵撓撓頭:“爹,我覺得就是你想太多了,我看殿下根本就不像是那種會被三言兩語蠱惑的類型。”
彆管對方究竟用的什麼手段坐上那個位置,可對方既然如今能夠穩穩的坐在那個位置上,那必然是有他自己的底牌和本事,以一言蔽之,對方現在已經是猩骨山的新任妖王了,打不過,那當然就隻能乖乖受著。
更何況,新王的出現,就意味著猩骨山的勢力會進行一個全新的洗牌,舊王的勢力給清洗完了,那空出來的位置,自然也需要人手來填補。
一時之間,大半個猩骨山都動起了心思。
如何討好新任妖王?
有送奇珍異寶的,有送女妖的,更有甚至,不知道從哪裡抓來了女人,說是上好的爐鼎,配合殿下修煉用的……這些往常在尋常妖修那裡無往不勝的法寶,落到了年輕妖王的跟前,卻跟垃圾似的,儘數給退還了回去。
旁觀者清,在東陵看來,倘若真想在這位年輕妖王手下討到好,老老實實不懷異心,順其自然即可,若是真的攢足了勁,整天想著那些有的沒的,那才是真的吃力不討好。
“蠢貨!”東陵父親不屑道:“你懂什麼,我看現在這位根本就不是個能長久的,他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規矩就更不用說了,他也不想想,一邊是健全的成年大妖,一邊儘是些殘廢和雌性,他討好老弱病殘有什麼用?老弱病殘能替他守住猩骨山嗎?”
東陵張了張口,卻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反駁。
的確,靳野頒布的那些個規定,在猩骨山引起了不小的爭論,儘管最終還是被壓了下來,但部分大妖們心中的不滿卻並沒有因此有分毫減弱,反倒愈演愈烈。
對於已經化形的妖修來說,食物其實並沒有特彆大的意義,即使是等級高於自己的妖獸肉,也隻是比普通獸肉嘗起來好吃而已,並不會給修煉帶來多少幫助,換言之,對於部分妖修來說,生食同類並不是為了飽腹,而是為了享受狩獵、撕咬的快感。
東陵對此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為無論禁止與否,他對此都不介意,但從心底來說,他隱隱是讚同這出新規矩的——都說適者生存,成王敗寇,可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有成為獵物,進而被當做食物拋棄的那一天呢?
他看了看自家父親不屑一顧的神情,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禁止生食同類,強.奸雌性,給殘廢的幼妖安排專程的工作……這些在自家父親眼中堪稱愚蠢的行為,在東陵看來,卻顯得極其微妙。
儘管他始終不太能夠理解年輕的妖王做出這樣選擇的用意,但理智和本能都告訴他,對方絕非看起來那麼簡單無害,更不是單純的“為善”那麼簡單。
畢竟……
一個無父無母,心懷如人類一般愚蠢善念的幼妖,又怎麼可能謀劃數年,最終登頂為王呢?
“如果是想討好那位妖王殿下的話,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東陵想起那隻大殿內上躥下跳,無法無天的小鬆鼠,又記起猩骨山流傳的,妖王少年時的那些氛圍,心中微動:“隻是試試看,不一定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