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妖皇(五)(1 / 2)

肋下的傷口漸漸愈合, 看得出來是極好的療傷類藥草,隨著傷口的結疤複原, 身軀也漸漸暖和起來。暖意有了,緊跟著便是睡意,靳野便也不再計較半夢半醒間看見的那些,他半眯了眯眼,很快又闔眼睡去了。

那小花的根莖仍舊埋在土地裡, 動也不敢動一下。

它不知道靳野看見了沒有,可對方既然沒什麼動作,那想來應該是沒有看見的吧?

這麼想著,小家夥一身的枝條也鬆口氣似的,呼啦啦的垂下來,期間還抖落了幾片新鮮的葉片。可它並不在意這個,隻努力的伸長了軀乾, 想要看清對方,沒有成功。

它躲藏的時候鑽得太遠了, 這會兒又化身植物的模樣,根本就看不清對方的臉。

小家夥心頭有點沮喪, 卻不肯放棄,它看看不遠處的青年, 又仔仔細細的感受了一下對方的呼吸聲, 確認是真的睡著了, 它想了想, 從泥土裡抬起根部, 偷偷摸摸的向對方所在的方向挪了一步。

它挪得很小心,甚至沒忘記往凹凸不平的地麵上撒兩把土,一時間,整個石洞裡都隻剩下輕微的沙沙聲。

做完這一切後,它飛快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又往旁邊挪了挪。

好不容易挪到靳野邊上了,卻聽見洞外忽的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它聽力一向很好,自然也沒錯過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當即挺直腰杆,晃了晃花身,這回卻不再是方才那人畜無害的小花了——

一支足足有成年人那麼大的花骨朵當即躥了出來,它攏著花身,一動不動,實則警惕的感知著外頭的來者,隨著腳步聲愈來愈近,幾乎就要落到跟前來,它想也不想,那緊閉的花骨朵突然張開,露出龐大可怖的大口來,噗的一聲便將來者吞了下去。

然後不到一秒鐘後,它又“呸”的一聲吐了出來。

裡頭掉出來的,赫然是一隻白毛紅眼的小兔子。

它記得這隻小兔子——那是墨琅一直養著玩兒的,它身上的玄色紋路,正是墨琅神識留下的標記,既然兔子都跑來了,想來主人也不會太遠了。

思及此,原本還一級警備的食人花這才鬆懈下來,將花瓣重新收縮回來,老老實實的蹲在土地裡,扮演一隻普通紮根石洞的食人花。

它等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在洞裡頭嗅到了熟悉的氣息。

來者正是墨琅和銀月兩人。

銀月看了看自己的寵物,小家夥此時已然團成了一團,窩在洞口的草叢裡頭瑟瑟發抖,儼然給嚇破了膽,他將小兔子揪起來,一邊瞧了瞧旁邊一動不動,似已冬眠的食人花,奇道:“奇怪,食人花什麼時候改長在這種山洞裡了?”

他嘀咕的時間裡,墨琅也利落的將靳野扶了起來,惦記著一路上恐怕不太好走,他想了想,改為蹲下身,讓銀月幫忙將靳野挪到他背上,一邊不在意的道:“管那麼多乾嘛,老大人沒事就行。”

兩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便離開了石洞。

一直到三人的身影自洞口徹底消失不見了,那食人花這才從泥土裡爬了出來,轉頭又變回小狐狸的模樣來。

它懶洋洋的癱在石洞裡,像是在歇息,然而不到幾秒鐘後,它又一下子從地上坐了起來,想起什麼似的,向外跑去。

回程的一路上都十分順利。

無論是墨琅還是銀月,如今都已然是猩骨山叫得上名號的妖怪了,尋常妖怪哪怕不認識,至少也能大老遠的感受到那股危險的氣息,自然不會想不開的跑來招惹,是以,當一隻灰羽的鵬鳥張開翅膀,穩穩的停在兩人跟前時,兩人都愣了愣。

猩骨山有鵬鳥嗎?

兩人怔神的功夫,那鵬鳥已收起了翅膀,一跳一跳的落到了兩人身側,因為沒有在鵬鳥的身上察覺到什麼惡意,兩人一時間也沒動,頗有些好奇的看著它的反應,卻見對方抬起一邊的翅膀,像是指了指什麼,一雙銳利的眼睛嚴肅的盯著他。

頗有些凶神惡煞。

墨琅心中一驚,就要警惕起來,卻被銀月伸手按住了。

後者看了看眼含責備的大鵬鳥,又看看墨琅——準確的說,是墨琅背上的靳野。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很快就找出了其中的緣由,若有所思道:“彆緊張,估計是你壓到了靳哥的傷口,這鳥不高興了。”

墨琅:“哈?你說什麼傻話……”

他話還沒說完,就收到了一個十足嫌棄的眼神,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他的確從眼前鵬鳥的眼中清楚的讀到了這層含義,緊接著,他就看見那大鵬鳥垂下頭,原地趴了下來,露出毛茸茸的、柔軟的背身,見墨琅愣住不動,它又抬起頭,遞過一個催促的眼神。

墨琅:“……”

……

那日靳野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三人出發時的院落裡。

此時仍是初冬,卻不是個放晴的好天氣。院子裡散漫的飄著雪,在地麵薄薄的積雪上又添了一層,靳野坐在屋簷下的木板台階上,冰涼的雪花傾斜的落到他的肩膀上,不到一秒後,便被肩頭紅毛的小鳥兒揮翅拍去了。

墨琅站在深紅色的門檻上,見狀微笑了一下:“今天是紅色啊。”

和赤溪一樣的顏色。

這句話他沒說出口,誰也沒有。靳野靜靜的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半仰起頭看著飄雪的天空。墨琅雙手抱臂,懶洋洋的靠著大門,目光閒散隨意。往日裡赤溪這會兒大概會在院子裡的雪堆裡打轉兒,他是熾刺蠍,冬雪最多隻能算他的玩具。

可靳野不經意的垂了眸,看向身前平坦的雪麵時,這才想起來,大大咧咧的把自己埋在雪地裡的那個人,三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身後銀月端著茶托走上前來,跪坐著將其放置在地板上,上麵整整齊齊的擺著四隻繪著青花模樣的瓷杯,隻是誰都知道,裡麵裝著的並非茶水,也不是什麼上等的烈酒,而是猩骨山相對來言最容易得到的,簡單的果子酒。

靳野盯著那杯中透明的酒液看了一會兒,難免有些晃神。似乎自從四人決定在這遼闊冰冷的猩骨山結伴起,在某種重要的日子裡一同飲酒,便成為了心照不宣的慣例。

早些年四處流浪,沒機會尋得什麼好酒,後來美酒佳肴隨手可得了,裝酒的茶具是一換再換,可內裡的酒液卻仍是當年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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