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這裡的陰陽師顯然都沒有蘆屋道滿那樣的眼力,沈硯的沉默愈加激怒了他們,在有人出頭的情況下議論聲越來越大,甚至已經有人表露出了帶有攻擊性的敵意。
沈硯根本沒有將他們喧囂聽進耳朵裡,他的眼中隻剩下一條條複雜的因果線,與那一個個汙濁的靈魂。
即使早有準備,沈硯也不由因為眼前的景象暗暗嘖了一聲,無他,實在是這些靈魂委實太過肮臟了,臟到讓他懷疑自己現在已經被垃圾包圍了——哦,還有一個源賴遠的靈魂尚可入眼,不過……沈硯瞥了一眼他靈魂外籠罩著的暗紫色的光衣,心中暗暗呲牙,這靈魂遲早被八岐大蛇給汙染了,真是可惜啊!
沈硯看了兩眼後連忙收束心神將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到應該關心的地方——純粹的黑色中雜夾著不祥的血芒,明顯比其他的絲線粗了一圈的因果線自小紙人的心口一路牽出,直奔院中的某處而去。沈硯循著線望去,正對上了那名陰陽師的眼睛。
沈硯一眨眼,便收起了因果眼,因此他並未注意到守在院口的源賴遠身上來自狹間的、源自八岐大蛇的力量,比之方才更加濃鬱了幾分。
雖說第六感、感覺之類的說法看起來實在玄之又玄又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是,與陰陽師講科學本身就是一件不科學的事情。所以當二者的目光接觸之時,那名與沈硯對視的陰陽師心底瞬間升起了濃濃地危機感,幾乎瞬間他便明白了——他暴露了。
事實上,從早上那份毫無緣由的召集命令發布時他便已經心有所感,但是那種隱約的慌亂感並不足以讓他拒絕主家的傳召,畢竟……主人的大事已經迫在眉睫,如果在這種時候橫生枝節,就算主人不懲罰他他也會心有不安的。
所以他並沒有選擇引人注目的請假,而是低調的前來,但是隨著沈硯與源賴遠的介入、時間的推移,他心中的不安也逐漸積累,直至方才與沈硯對視之時,他心頭的警兆瞬間攀升到了極點,隻可惜,已經晚了,他知道他已經暴露了。
他的名字並不重要,因為他的結局已經注定,所以姑且便稱呼為[他]吧。
[他]當機立斷,不等沈硯開口便已經斷絕了自己的僥幸之心,他毫不猶豫地放出了自己全部的式神並強製命令他們向沈硯發動悍不畏死的進攻,同時甩出數張符咒,直衝守在門前的源賴遠麵門而去,而與此同時他也一邊掐訣一邊向院門處跑去。
麵對向自己撲來的妖怪們沈硯麵色一寒,也不留情,抬手便是一劍,瞬間便將幾隻小妖怪儘數斬殺——式神與陰陽師之間的契約隨之破碎。契約破裂所造成的反噬令[他]不由嘔出了一口鮮血,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停留,他連頭都不敢沒回,隻更加加快了腳步向院門處衝去。
若是其他人麵對他甩出的不明用途的符咒必然是要驚慌失措的躲避的,便是真的悍不畏死、訓練有素的武士此時至少也是應該拔刀應對的。但是[他]沒有料到的是,攔在他麵前的源賴遠不僅出身武家,還有沈硯為他保駕護航。
雖然源賴遠的武藝比起源賴光那般能斬殺妖鬼的程度還差了許多,但是從小的訓練足以他應對一位五體不勤的陰陽師。而且,自從源賴遠與沈硯結伴同行以來,沈硯可沒少往源賴遠身上塞好東西——防禦禦守、扔出去就可以觸發的符咒、維持陰陽眼的器物……總之很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東西都被沈硯一股腦的套在了源賴遠身上。
可以說等閒的妖怪,便是源賴遠站著讓他們打,他們隻怕也一時半刻打不穿源賴遠身上的防禦。妖怪尚且如此,更不要說[他]隨手甩出的幾張想要用來拖延時間的符咒了。
隻見源賴遠不躲不閃,眼睛一錯不錯地隻盯著[他],見他一到近前,當即連刀都沒拔,上去便三兩下掀翻了對方,將其擒拿在地。而[他]甩出的那幾張符咒也根本沒有起到它們應有的作用,還沒剛到源賴遠身前,便見源賴遠周身猛然現出一絲波紋,隨即所有的符咒便都停在了半空中,略微閃爍了兩下,便連燃燒都沒燒起來,便被吸光了靈力,化作一張廢紙,可憐巴巴地飄落在地,轉瞬便被晨起的露水浸濕了。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切委實發生得太快了,方才質問沈硯的人麵上譏諷的笑容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一切便已然塵埃落定了。隻見眾人宛如被掐住了嗓子的公雞一般,啊啊了兩聲,便全都沒有了聲音。
沈硯根本不在意他們的反應,隻望向被源賴遠製服在地的陰陽師,沉聲問道:“昨夜便是你在妖市上殺害了一隻小狐妖,以她的血進行了血祭嗎?”
不等已經被一連串變故嚇傻了的眾人從沈硯突然爆出的猛料中整理出事情的脈絡,便見[他]突然大笑道:“血祭?不要拿那些邪神與偉大的神明相提並論!她應該感到榮幸,她的血不是為了取悅神明而流的,她的血、她的命乃至她的靈魂都被獻給那位大人!她必將成為我們偉大的事業的基石!”
“八岐大人萬歲!”
說罷,他便已氣絕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