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為十六鋪距離小東門最近——林緒之最近出現過的坐標,就在這裡了。
“找人!”
…
…
到了十六鋪後,顧嫵把小幺兒塞到了李肇東懷裡,帶著他左拐右拐,鑽進了弄堂深處的一處賭棚子裡。
李肇東僵著臉,看著自家嫂嫂,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現大洋來,熟門熟路地上了賭桌。
人上了桌後也不彷徨,抱著胳膊定眼兒瞧個兩趟,抬手就把錢壓上去了。
那個乾脆利落的勁頭,看得李肇東冷汗直冒。
要知道,在如今的上海灘,一個勞工一天累死累活下來,也才能掙個三毛五毛的。
嫂子掏出來的這一塊錢,都夠他們租一個月房子的錢了。
這要是輸了,她可不得嘔死?
顧嫵卻一點兒也不擔心,她眼睛專注地看著荷官搖色(shai)子的手,待賭盅搖定後,又把自己的錢換了個地方。
荷官看了看桌上的毛票兒和那塊兒顯眼的現大洋,眼皮子一跳,叫了聲“買定離手”,小拇指剛要動作,胳膊肘兒一麻,賭盅就被掀開了。
就見剛放了現大洋的疤臉姑娘嘴角一勾,嘴裡說著“承讓承讓”,可她手底下卻一點兒不慢地,把桌上的錢儘數攬空了。
荷官見狀,臉上的橫肉抽了抽,正向設個套兒。
就見那姑娘根本不戀戰,又轉身換了個場地。
不一會兒,整個賭棚子裡,不管是單雙、骰子、四門方寶,還是牌九、番攤、六博,馬吊、麻將……都被她玩了個遍。
當然,整個賭場裡這麼玩兒的,也不止她一個。
但通場賭下來,一場也沒輸過,還帶贏了百來塊現大洋的。
還真就數她了。
不一會兒,賭徒們也覺出味兒來了,跟在她後麵,想吃點兒現成的。
顧嫵卻收了手,抬手扔了一把兒毛票,道了聲:“今兒個我好運,給眾位阿哥們也沾沾喜氣。”等賭徒們一擁而上了,她拉了李肇東就跑。
自打她贏了錢,護場子的保鏢們就死死地盯著人呢,誰知這人還真是個不貪心的。
保鏢們想著這還真沒到老板設下的數額呢,跟了兩步沒跟上,就無可,無不可的放棄了。
三個人出了窄窄的弄堂,看後頭沒人跟著,顧嫵從懷裡一掏,拿出一棒子紅封。
往李肇東的懷裡一塞,囑咐道:“這是這個月的生活費,等會兒你去西區那邊轉轉,一趁兒給小幺兒請個保姆回來。”
西區是上海灘有名的貴族區,所以請保姆、月嫂的多一些。
李肇東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想問她:“你……”
你是什麼時候學會這個的?
可話到嘴邊,他忽然想起,原本顧家也是新泰那邊數一數二的大地主。
要不然李家也不會和他家結親。
隻是後來出了個嫂子她爺,才一夕之間,就把幾輩子攢下的家產、田地,都輸了個精光。
家裡老太爺去之前,每年祭祖時,都會以此告誡子孫們戒賭戒毒,老太太也時不時拿這個敲打各房的女眷。
李肇東恍惚記得,老太太哪次罵人時,的確說過“……賭桌上爬大的閨女,怪不得那麼敗家……”之類的話。
所以大嫂這也算是……家學淵源嗎?
“什麼?”
顧嫵以為他有什麼疑問,轉頭問他。
李肇東不自在地咳了聲:“那我們住哪兒?”
顧嫵想了想,答道:“西區吧!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十六鋪的房子的確既便宜又方便,但這裡真的是太亂了,什麼牛鬼蛇神的都有。
根本就不適合兩個孩子居住。
與其多過一趟手續,還不如直接把房子買在那邊兒。
萬一彆人問起了,就說是租的,既不打眼,住得也舒坦。
這樣也免得自己這邊剛賺了點錢,那邊倆孩子就被抓起來了。
那就不妙了。
……
接下來的時間裡,整整折騰了大半天,顧嫵才在寸土寸金的西區裡,找到了合心意的房源。
那房子位於公共租界的麥根路,原本的房主是個法國人,不知道是因為工作調動,還是其他的原因,今年想要回國居住,以後大概也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這房子就被賣掉了。
顧嫵親自去看過,這房子是個獨門獨戶的海派洋房,房子夠多,前後都是大門。
更難得的是,這裡正好通著電車,交通什麼的也很方便。
因為天色已經很晚了,所以兩方第二天才去警察廳辦好了手續。
見還有閒的時間,顧嫵又帶著李肇東找了中人,共請了兩個保姆回來。
一個專門照看小幺兒,一個則負責打掃衛生與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