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深雪有些困惑,但是仔細想了想,卻不覺得自己的猜測有問題。
在“葉奈倉是個名叫折原臨也的男人”的基礎上,另外一些她曾經沒能看清的東西,也就順理成章的浮現了出來。
甘樂和奈倉這“兩個人”,說話做事的風格其實非常相似,欠揍的一脈相承。而且她和“甘樂”發過語音,回想那早已模糊的記憶,聲音和他現在很像。
但是眼前青年的表情很微妙,就像是考場上看到了鄰桌學霸的答案,信心滿滿的全部抄到手。
本以為自己會拿滿分,結果卷子發下來,發現抄錯了科目。
“或許,折原君確實是‘甘樂’。但他本來想說的事情,並不是這一件?”
就在織田深雪糾結於那種“似乎哪裡不對,但又說不清楚”的感覺時,一直安靜坐在她旁邊的太宰治突然開口。
少女反應了幾秒,恍然大悟——對啊,就是這種感覺!
不愧是曾經從事特殊職業的太宰先生!在察言觀色和微表情分析方麵,和我這種外行完全不一樣呢。
“這位……先生,”作為被翻譯了表情的那個,折原臨也的表情顯然不算好看,“請問你——”
織田深雪:“啊,剛才忘了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太宰。今天中午在商城遇到,就一起過來了。”
“男朋友?”折原臨也沒有糾結“你什麼時候找的男友”的問題,反而關注到了另外的方麵,“我記得小深你的人生目標,是嫁個有錢有勢的男人吧?”
這個人看起來就不是很有錢的亞子。
織田深雪:“……”
【“所以說,小深是想成為英雄咯?”
“猜錯了。我的夢想,或者應該說‘職業規劃’,是嫁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在家做一名合格的全職太太。”】
少女沉默了幾秒,感覺到身側傳來的視線,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啊?我什麼時候說過?”
折原臨也:“……”
織田深雪一板一眼地說:“他有沒有錢都沒關係,我可以努力工作養他的。”
“深雪醬,”旁邊的太宰治露出了感動的表情,然後握住了她的手,“我會好好在家等你,學著洗衣做飯和帶孩子的。”
“……”
折原臨也瞪著這對狗男女,感覺刀口被硬生生塞進了半斤狗糧。就很後悔,那天為什麼忘了錄音。
“好吧,我就假裝小深沒有說過這句話。”最後他說,跳過這個令人不適的話題,“我以前確實見過你,不過是很多年以前了。至於裝扮成女性,就是不想像現在這樣,‘不小心’住進醫院。”
信息量有點大,織田深雪反應了一會兒,才成功翻譯了對方的意思:
首先,雖然對方沒有直說,不過也基本等於承認了,他確實是“甘樂”。
其次,女裝並不是因為愛好,而是為了不住院……是為了躲開仇家嗎?
這個解釋聽起來——實在太有說服力了!
折原臨也靠著枕頭,觀察到對方神情的波動,幾乎能從其中窺探到少女的心境變化。
他的目光掠過織田深雪,落在在旁邊玩著女孩手指的青年身上。折原臨也並不認識這個男人,但基於一個情報販子的基本素養,他已經有了不下二十種想法。
而最有可能的幾個……折原臨也嘴角的弧度微微有了點變化,是一個並非正麵情緒、卻更談不上負麵的表情。
如果是曾經的他,雖然熱愛著所有的人類,但並不願意招惹到什麼非人的“怪物”。
雖然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奇奇怪怪的家夥,就連折原臨也自己,都被人以“跳蚤”稱之。但橫濱這個地方,似乎格外盛產各種各樣的怪物。
折原臨也曾經在怪物的麵前逃跑過,這雙腿就是為之付出的代價。此後他決定不再躲閃,隻要有哪一天還妄圖後退,就永遠不會從輪椅上站起來。
但是,既然這一次……
“不過,雖然穿了女裝,最後還是沒能逃掉這個結局啊。”仿佛突然放下了什麼,折原臨也直視著織田深雪說,“無論如何,我確實騙了你,小深能原諒我嗎?”
織田深雪看了他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不能。”
她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了病床的圍欄處:“我確實有點生氣,臨也君。”
折原臨也看著她,表情沒有絲毫的失望,反而透著詭異的期待。
織田深雪看著對方的神情,完全沒有絲毫“尋求諒解之人”該有的東西。彆說自責歉意什麼的了,那種等待看戲的蠢蠢欲動,簡直要從被子裡直接鑽出來。
該怎麼說呢……果然如此?
如果說這次有什麼不同的話,大概是躺在床上的青年自己,也成為了這場“戲”裡的一部分吧。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我狠起來連自己都搞?織田深雪默默腹誹,但除了生氣之外,也找回了和這個人相處的熟悉感。
這個非常欠揍的“折原臨也”,和她認識的“葉奈倉”,並沒有什麼區彆。
呃,除了性彆。
他還是這個樣子,一開口就沒什麼好話,聊天超過五句話就讓人想動手。呆在一起時間長了,或許翻白眼能翻出白內障。
這種看起來揣著無窮無儘的秘密的家夥,織田深雪自認為永遠看不懂。明明不良於行,卻活蹦亂跳到讓人想拍死的程度。
當他不再是小姐姐之後,就連性彆的濾鏡都沒有了。
“不過我很好奇,臨也君如果真的不想讓我知道,明明可以打電話拒絕我過來。”最後織田深雪問,“為什麼現在,突然就坦白了呢?”
折原臨也似乎在思考什麼,不過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是絕對不會讓彆人心情好的:“我馬上要離開靜岡了嘛,所以和你道個彆。”
他看著少女“你把這叫道彆???”的眼神,重新笑了起來:“其實我還挺舍不得小深的,不過假期也該結束了。繼續在這裡呆下去的話……”
病號的眼神透過少女,看向她身後的男人。就像在病房門口的第一眼,就知道彼此是個什麼東西:
“也許哪天會悄無聲息地消失掉……也說不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