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三十五章(1 / 2)

“也就是說,這裡不過是‘書’中所含的無限多種可能性的滄海一粟而已。”

——《黑敦、白芥川》

被殺手的刀刺入身體時,太宰治的心跳沒有絲毫變化。

作為港口黑手黨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首領,他也毫無疑問,是曆任中“被暗殺”經驗最豐富的一個。即使是臭名昭著的前前代,在他臨終前的所麵對的刀光血影,或許也隻有這個二十二歲青年的一半。

然而此時此刻,理論上應該呆在港黑大樓的頂層、被重重堡壘與人力密不透風保護起來的男人,卻出現在這裡。

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與一群不知道該說是走了狗屎運、或者倒了八輩子黴的二流殺手,看似驚險無比的周旋著。

更可笑的是,對方隻是掌握了一點捕風捉影的信息,甚至不清楚他真實的身份。

太宰治看了眼天邊的太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笑,或者應該歎一口氣。

小區的人口密度不高,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更是整個小區最偏僻的地方。從幾百米外的暗巷,一直被“追趕”著來到這裡,換成任何一個像他這樣過度消瘦且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幾百次。

現實卻截然相反,這個黑發黑衣的年輕男人,已經收割了幾乎所有窮追不舍的專業人士。

隻剩下眼前的這一個。

而他付出的代價,除了身上零零碎碎的傷口之外,就是腰間那唯一一道貫穿傷。

這是太宰治預料之內的結果,至少,是港黑首領所預設的“可能性”中的一種。

如果港黑等級最高的乾部——重力使中原中也身在此地,或許又會發出憤怒的咆哮聲了吧。

其實在最初的那兩年,針對“港黑首領”的暗殺還沒有那麼頻繁的時候,剛滿二十歲的太宰治,時常會隔三差五偷溜出總部。

並不是為了什麼重要的事,從某種角度來說,那更像是沒事找事——比如去相隔幾站的海鮮店吃一頓蟹肉煲、在附近的河流裡儘情遊泳(並沒有自殺的意思),或者在某家並不算老牌的偵探社樓下的垃圾桶裡,蹲上整整十小時。

每次被暴怒的手下找回去的時候,對方總是一副恨不得弄死他、又礙於等級體係而強行忍耐的模樣。

但這回不一樣。

或者說,他上一次這麼獨自跑出來,已經是將近九個月之前的事。

到了今天,距離太宰治所謂“計劃”的終結之時,最多不超過兩個月。而他來到這裡,是為了完成一個純屬私人的願望。

在這個早已不該放縱自我,明明隻適合老老實實蹲在港黑大樓頂層的時候,穿著一身毫無掩飾的黑色大衣,被一群殺手追趕著,逃到了這個陌生的小區。

從日曆上看,今天並不是一個特殊的日子。白色情人節已經過去半個月,昭和之日1卻還有幾天。不是周末,也不是節日,更沒有什麼特殊的紀念意義。

它隻是……在許多平凡又平靜的日常之中,一個非常普通的星期五。

黑色大衣的青年站直身體,因為腰部傷口導致的失血,他在很短的時間內感覺到了低血壓和心律不齊的後遺症。這並不是殺手在刀上塗了什麼東西,純粹由於他那亞健康的身體素質。

畢竟一個長期修仙、飲食無規律、高強度工作、過量飲酒的家夥,即使他隻有二十歲出頭,身體也早就破敗的像是四五十歲的人。

“真的是……啊。”

青年喃喃自語地說,沒人知道他想表達什麼。他的手上抓著從不知道哪個殺手那裡“拿”過來的尖刀,至於之前放在衣服裡的防身匕首,早就不知道斷在了哪個角落裡。

在來到這個地方之前,太宰治和自己——和自己打了一個賭。

他經常和自己打賭,就像一個人在大腦中與自己博弈。或許更恰當的說法,是這個將操心術運轉到極點的青年,對於事件波動的多方備案。

比如說: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他在等待的那個人。

殺手的刀反映出雪亮的光,喚回了青年短暫飄離的意識。他避開對方直衝要害的一擊,目光落在金屬平滑的表麵,看到了自己蒼白的麵孔。

以及束縛在右眼的繃帶一側,幾乎要徹底斷開的痕跡。

於是港黑首領又莫名其妙的,歎了口氣。

“……”

殺手盯著眼前的男人,死死握住了已經汗濕的刀柄。暗殺者的衣著掩去了他的麵容,卻遮掩不住身體無法抑製的顫抖。

作為這群殺手中唯一傷到了對方的人,也是這群殺手的頭目,沒有人比他更能看清眼前目標的孱弱,也因此——

沒有人更能體會到,他此刻置身於怎樣的恐懼之中。

這個男人,簡直就像是……是……

但是任務是無法回頭的,失敗的結果隻有一個。殺手感覺到冷汗從額頭流淌下來,他短暫地閉了眼睛,避免液體落進眼睛裡。

就在這一刻,於肉眼不可見之界,有什麼無形無像的力量,悄然覆蓋到了這一片土地。

“怎……”

殺手的身體一僵,瞳孔劇烈收縮,呼吸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他隻短促地吐出了一個音節,就再也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這個殺手所在的組織,采取了一種非常傳統的管理方式:他們會給被定義為“死士”的成員,注射一種需要定期解毒的藥物。

一旦沒能按時注射解藥,哪怕隻有一次,當藥物發作的瞬間,當事人就會立刻暴斃而死。

毫無疑問,任何慢性毒都存在副作用,無論它的結構有多麼完美。

這種毒素也不例外:在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概率下,它可能因為情緒激動、過度運動或者僅僅是臉黑,突然提前發作。

如同當下這樣。

仿佛一個荒謬的玩笑,劇毒入心的男人動了下手指,身體已直挺挺摔倒下去。

“當啷”一聲,他的武器落在了地上。

這本該是他蓄力已久的最後一擊,殺手堅信無論對方有怎樣的鬼蜮伎倆,在已經負傷的前提下,都是不可能完全避開的。

就算他注定無法完成任務,也要將目標重創……或者更好的結果,是拉著對方同歸於儘。

可是……

這是他的最後一個意識,很快便呼吸斷絕,半張的口中流出汙濁的血來。黑發的青年沒什麼特彆的反應,目光落在對方古怪扭曲的身體上,神情卻明顯是在放空。

幾秒之後,他半蹲下身,手中的刀在指間轉出半個弧度——麵無表情的向外一抹。

更多的鮮血,飛濺在草地上。

……

……

在得到那本“書”之前,太宰治每天最困擾的事,是如何“清爽而充滿朝氣”的自殺,又怎樣在對死亡的渴望中活下來。

在拿到那本書之後,他通過自己的異能力,在兩年內取得了平行世界的記憶;而十八歲那年,他成為港口黑手黨史上最年輕、也是最難以用詞彙形容的首領之後——

他餘生所有的生命,隻為完成一件聽起來有些荒謬的事情:

保護這個世界,不被毀滅。

因為他在那本“書”裡,看到了無數個平行的世界。

……

……

傷口依然在緩慢的滲出血來,體溫與力氣一點點流失。太宰治躺在青草與泥土之間,看著快要落下去的夕陽,回想著記憶裡的那個少女。

她的名字是iyuki,一個相對少見的寫法: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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