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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德二年九月,暮秋即至,空中飄下了細密的雨絲,卷起陣陣秋風,樹上的黃葉凋落,在地上堆起了一片厚厚的殘枝敗葉。
梁宿寧這向來空蕩蕩的寢殿中,今日卻擠滿了人,十幾個宮女太監在她的寢宮中,肆意妄為地將各種玉石漆器據為己有。
“好姐姐,快幫我瞧瞧這個東西價值幾許?”一個小宮女眉開眼笑地拾起紅木桌上的紫砂壺,往一個年長些許的宮女眼前湊。
較為年長的宮女滿是嫌棄地瞥了一眼,不屑道:“這玩意兒我見得多了,在宮裡有什麼可稀罕的,拿去了也是占地方,砸掉砸掉!”
劈裡啪啦地破碎聲在宮中層層疊疊地響起,還伴著他們沾沾自喜的笑鬨聲。
梁宿寧寢宮中一些珍貴的瓷器賞玩被他們儘數搜刮了個乾淨,殿中的東西被一一搬空,滿地碎物,一片狼藉。
梁宿寧對此沒多在意,隻拎著細軟,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
今日是她搬居冷宮的日子,這些宮人見她失勢,自不會將她放在眼裡,一心想多為自己撈些油水回去。
梁宿寧悶笑一聲,不想她落魄至此,還要被這些人扒住吸血。好在她早做了準備,將自己的一些貼身貴重之物收拾妥當。
細雨綿綿下,院落中凋零的玉簪花瓣落進了地下塵土之中,被宮人們踩踏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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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侍衛的帶領下,梁宿寧提著細軟,往冷宮緩緩而去,半路卻遇到了隨自己入宮的貼身丫鬟春熙。
春熙顯然也是才得知這個消息,眼圈哭得紅紅的,迎著微雨,衝著她飛奔而來,哭喊道:“小姐!”
隻是侍衛鐵劍一橫,將她攔截在一邊,那明晃晃的劍刃太過鋒利,梁宿寧見春熙掙紮著要過來,生怕刀劍無眼,不甚碰傷了她,連忙請求侍衛通融。
那侍衛開始還不做理會,但究竟是耐不住梁宿寧百般懇求,他們隻好不耐地揚手:“快去,隻有半柱香時間,可彆耽誤我們幾個的差事!”
他們走出幾步,給了二人足夠的空間,春熙立馬眼淚漣漣地過來拉著她的手:“這便是小姐幾日前將我送到舒婕妤身邊的原因嗎?小姐怎能如此狠心舍下奴婢?”
幾日前,春熙就曾察覺到梁宿寧的不對勁。她先是遣散了宮中大半的奴仆,亦是將自己支到了舒婕妤身邊,像是在默默安排著什麼。
問起她來,她便三緘其口,半句也不透露出來。
春熙到舒婕妤身邊,是來跟著她的大宮女學刺繡的。
當初小姐笑意盈盈地說起舒婕妤衣衫上的刺繡精致好看,便讓她過去小住幾日學些手藝。春熙自然樂得為自家小姐效力,一心想著能繡出巧妙的繡樣來給自家小姐做衣裙。
誰知她還沒到歸期,便見到了小姐卸去釵環,素衣布裙地去往冷宮的樣子。
春熙哭著鬨著要跟她一起走,梁宿寧有些無奈,慢慢和她講起道理來:“若非是聖上旨意,誰又甘願踏足這冷宮,有一人受苦還不夠嗎?沒得毀了你半輩子,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