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嘴唇,不知該回什麼,便想跳下馬。許是我動作意圖明顯了些,他把手按在我肩頭,微微用力:“你那馬怕是騎不得了,我把你帶回去。難不成你想自己跑回去?”
我一時語塞,狩獵用的林子裡,還真不知道都有些什麼。他既是開了口,我也不好太不識好歹。這樣想著,就乖巧安分坐好,又稍稍往前挪了挪,與他保持一點距離。
馬兒慢騰騰往回走著,他時不時跟我搭幾句話。
“我倒是忘了,上京還真有位小巾幗,出自定遠侯府上。”
“不敢當。”
“你騎射瞧著是小有所成的,可最後那一箭,失了力道,應是疏於練習了。”
“繡花繡的,力度不收斂,怕繡壞了帕子。”我頗有幾分誠懇地解釋道。
那人啞然了一陣子。
我糾結半晌,還是開了口:“那鹿雖說是你射死的,但終歸是我先發現的,也是我先射傷了它的,”斟酌再三,接著道:“不如你我三七分?”
“不必。”
我慌忙接上,“那四六分也成!再不濟,五五分我也不是不能……”
他打斷了我:“都算你的。”
我怔了怔,雖說就算沒有他,若是馬爭氣一點兒,這鹿我打下來也不是不可能。鹿生性好動且靈巧,狩獵很是難得,通常是用來標榜自己騎射水平高的。這般好事,他竟肯全讓給我?
罷了,沒準碰上了個死心眼兒的呢!
想著,我心頭一樂,不由自主回頭望他一眼笑了開,連帶著看這人也順眼極了。
那人冷不丁被我一瞟,扯著韁繩的手頓了頓,接著又佯裝無意地扯好。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怕是我臉上沾了東西,突然回頭嚇著人家了?
三言兩語間,時辰過得也快,不留神便回到了春獵起點。各家的親眷都在帳篷裡坐著閒聊,正中間最大的那頂明黃色帳篷便是皇家的。
倒也不用我指路,馬兒繞了幾個彎,準確停在了我家帳篷前方不遠處。他先一步下了馬,甫一站穩便朝我伸出了手。
開玩笑,一沒摔著二沒碰著的,下個馬我還需得人扶著?我右手一撐馬背,輕輕巧巧一躍而下,頗有幾分自得地瞧了他一眼。
他收回空中的手,笑著搖了搖頭。
如今各家帳篷裡全是女眷,他進去也不妥,便就留在原地。我進了帳篷,又探出頭來,朝他揮了揮手,他這才上了馬,絕塵而去了。
母親坐在主位上,啜了一口茶,問道:“怎麼是太子殿下送你回來的?”
我從案上撿了塊點心塞了滿嘴,囫圇著聲音道:“我騎得那馬半路耍性子了,幸得太子殿下搭救……太子?!”
老祖宗說食不言寢不語是有些道理的,畢竟這一受驚,太容易被噎著了。
我端了茶猛灌幾口,顫顫巍巍道:“母親說,方才送我回來的是誰?”
母親看著我的慌張模樣,痛心疾首極了:“你在上京也這麼多年了,連太子都不識得?”
我在上京這麼多年每日裡除了繡花便是讀書彈琴的,為防著我禦前失儀,連宮宴都不讓我去,哪有空識得太子?——這話自然還是隻能在心裡埋怨埋怨的。
我心下忐忑,父兄都是極為正統的忠君愛國之人,把皇家看得比一切都重,這若是知曉我搶了太子的馬,還搶了太子的鹿,還把太子本人當馬夫用……怕是今晚我就能見家法了。
不過這太子與我想象的很是不同。上京城裡的公子哥們,多半文縐縐的,扇子人手一把,搖的比我還好看。原以為太子爺作為上京貴公子們的領頭,該是文人氣一些的,沒成想,倒是有幾分血性。
自己巴巴兒地跑到母親手裡,自然是不用再想出去了。我盤算著揚眉吐氣的目的也達到了,箭上是有各家的標記的,索性等著清點獵物就好。
果不其然,晚間父兄他們回來,遠遠便聽見父親喚我。我歡快迎出去,被父親舉起來轉了兩個圈。
“不愧是我侯府的女兒!”
大哥遞給我一把弓,一眼即知此非凡品,也是含笑道:“這是皇上親賞的。今年獵場鹿少見,算是你運氣好。太子殿下也說了你不少好話,時至今日,你終於算是在上京熬出頭了。”
我接過弓來拉了拉弦,果真好手感,這趟春獵總歸是賺的。
春獵轟轟烈烈結束了,父兄他們也是該啟程了的。自打春獵回來,母親便開始帶著我出門了,勵誌要將我打進京城貴女圈裡去。我便任由著她把我打扮得精致貴重,像捧個瓷器似的給彆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