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我亦沉寂下去,眉間看著有幾分氣悶,我便識時務地沒再提這一茬。
我們二人往前走了幾步,他終是忍不住,又問道:“你當真沒什麼想同孤說的話?”
我仔細想了想,試探道:“實在惶恐,叫殿下苦等?”
他眯了眯眼,“不是這個。”
我又仔細思慮了一陣,“那便是...殿下上元節安好?”
他閉了閉眼,“你便隻想到這些?”
我實誠地點點頭。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提示我道:“你們明日便啟程回北疆了。”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有幾分雀躍,語調都歡快了許多,“是,明日一早便走。”
他步子停下來,我也便跟著停了下來。正疑惑著抬頭望他,他逼近了些,我下意識跟著要往後退,卻被他伸手按在肩上,“你都不知會孤一聲?”
我心裡想著何故要知會他一聲,真當我不嫌麻煩?但他使了兩分力壓著我肩,顧慮著我不僅不能打他,還打不過他,便賣乖道:“殿下不是已經知曉了?”
他指節微微泛白,好在還控得住,用力輕得很,沒徑直將我捏碎了去。我便又補了一句,“殿下想來素日事務繁冗,此等微末小事便免得打擾殿下了。”
他咬牙切齒著陰冷冷道:“那孤豈不是還得謝過你這番體貼?”
我自然是十分大度地衝他笑了笑,“這倒也不必,應該的,應該的。”
他鬆開了手,拂袖轉身,在前麵走得飛快,我小跑了兩步方才跟上。隻是看著方向是我回府的路,我猜測著這三句話說不到便撂臉子的太子殿下不會是打算好人做到底將我送回去罷?隻是這個想法一出來,生生抖了三抖便打消了,這人才不會這般好心。
他在前麵走著,我自得其樂地跟在後麵慢悠悠晃著,偶爾看到什麼還要再駐足一陣子。這一駐足才發覺,他看似堵著氣,實則一直留意著身後的動靜,見我沒跟上,便放緩了步子。
我看他這彆扭樣子,忍俊不禁,刻意停了下來,蹲在地上扒拉地上的雪,慢慢團成了一個球。
他沒好氣地走過來幾步,“你又停下來做什麼?”
我抬頭衝他不厚道地笑了一下,手上出手極快,那雪團子徑直衝他臉上飛過去。他反應也是及時,抬手一擋,雪沫子飛濺開,眼瞅著就灌進了他衣領。
待他彎下腰團了雪球來,我早已飛奔出去,聽得身後破空聲,身形往下一壓,整個人幾近貼著地滑了過去,剛好避開飛來的雪球。
我十分得意地扭頭看他,誰成想,剛剛將頭扭轉過去,便被打了個劈頭蓋臉。
就這麼一路打鬨著,直到我遠遠望見定遠侯府的門匾,才喘著氣笑著同他說:“不打了不打了,我要回去了的。”
剛剛邁了兩步出去,便覺手腕被人扣住。他神色淡淡的,十分自然地將我手拉過去,一邊替我搓熱一邊問:“你明日走,不該拿點什麼贈給孤權當慰藉?”
他拿過我手去,我才發覺雙手揉捏雪球揉的已凍得泛紅。聽聞他這話,倒是又怔了一會兒,“唔”了一聲後,才想起有什麼不對——且先不說他有什麼好慰藉的,便是要贈,我才是走的那個,也合該是他贈我才對罷?
可他已是接過了話去,“孤想著你旁的不太行,便不為難你了,不若你舞一套槍給我瞧瞧?”
我被氣的又是一哽,將手抽回來自己嗬了嗬氣,“我旁的不太行,那勞煩殿下把節前拿走的燈籠還回來?”
他眉眼彎了彎,那雙桃花眼裡像是盛了一泓秋水似的,“孤是誇你槍舞得好,天下無雙的好。”
我聽了這話有幾分受用,拉著他繞著府走了半圈。若是從正門進去,免不得又要好一頓折騰,母親不把我當成個瓷娃娃擺在案上便是好的了,還用舞什麼槍?不如翻牆直接進後院來得方便——左右這個時辰,我屋前那處該是沒什麼人的。
隻是我看了看那明顯比我高了好大一截的牆,左右張望著也沒尋到一塊石頭,不免有些發愁。一轉眼看見了太子,我打量了片刻,斟酌著問道:“殿下自己上的去嗎?”
他極為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我笑起來,心道那便是極好,小心翼翼扯了他袖口一下,“殿下能不能先屈尊,略微蹲一點?”
他看著我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蹲下了身。我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便趁他還未想明白,右腳往他肩上一踏,借了一把力,剛好躍至牆頭高度,又用右手一撐,靈巧翻了過去,穩穩落在院內。
我還未來得及撲打身上塵土,便見他亦翻了進來,臉色很是...一言難儘。
我十分乖覺地抬手先替他將肩上的腳印撲打了個乾淨,視線黏在他衣裳上,不好瞧他臉色,隻聽得他語氣有些生硬,“你真是愈來愈大膽了。”
我乾笑了兩聲,四處仔細看了看,見果真沒人,便領著他一路走到我屋前,自個兒回屋裡取了紅纓槍來。
狐裘太厚重,很是礙事,索性脫了下來,扔給了他。我屈指彈了彈槍身,隨手起了勢。
一套槍舞了一半,他倏地臉色一變,身形忽動至我麵前,抬手握住了槍身。“有人來了。”
我大驚,凝神聽了聽,確是向著這邊兒來的。慌亂之中,拉著他躲進屋裡,可我不常住上京,是以房內擺設不多,竟是找不到能藏人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