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豈是無歸意(1 / 2)

歸期未期 雪滿頭 4164 字 10個月前

這是昭陽第一回親眼見著北疆。她的馬車在和親的儀仗正中,眼見著天要昏暗下去,忍不住將蓋頭掀起了一角,打起簾子往外瞟了一眼。詩詞裡講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大抵就是這麼一副模樣。

可她也隻來得及匆匆瞥了那一眼,便撞上了耶律戰的視線。

耶律戰騎著馬,離馬車不過半丈遠,見昭陽眨了眨眼睛,頗有幾分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而後視線一轉,同他對上了一瞬,手上一頓,便飛快放下簾子去。大紅的簾幕晃了兩下,便隨著馬車顛簸,他不由得唇角勾了勾。

他第二回來上京的時候――第一回是那年上元節,他同四皇子見了一麵――偽造的文牒不知掉在了何處,正琢磨著旁的打算,不知覺便行至京郊。

京郊地勢崎嶇不平,行人少走,時至暮春,林子枝繁葉茂,正有藏匿身形的方便。耶律戰遠遠聽得馬蹄響動,不免有幾分警戒,當機立斷棄了馬,躍上樹杈。

層層掩映的枝葉下,一抹妃色的身影一閃而過,耶律戰瞳孔微縮,無端想起在北疆同他針鋒相對的那個小姑娘來。他幾個縱躍跟了上去,跟了一陣兒,卻品出兩分不對味兒來。倘若當真是她,怎會用白馬,更不該這麼久都未察覺出什麼。

他刻意弄出了兩分聲響,馬上的小姑娘這才勒緊韁繩,回頭望了一眼――的確不是她。

小姑娘生得嬌俏,一襲騎裝雖是襯得有幾分颯爽,卻不至穿出咄咄逼人的殺伐氣來,反倒是有幾分張揚外放的傲氣。整個人瞧著便是乾淨純粹,熱烈得像陽光一般,就連身下騎著的白馬也有些一塵不染的意思。

沙場上白馬用得少,無他,太過顯眼,容易被當成靶子,是以武將也多養成了不騎白馬的習慣。

耶律戰暗暗思襯著,該是梁朝哪個世家大族的小姐。

多年後耶律戰也曾恍惚想起過這一幕。其實第一眼,他們便不該有什麼交集的。一個是不容浮雲遮蔽的太陽一般的人兒,一個卻是生於黑夜長於黑夜。光芒著實讓人向往,隻可惜,那光終究沒能照破他的夜。

昭陽誤以為自個兒是不巧遇上了山匪流寇,也知這幫人輕易是不敢招惹皇族的,如今怕是將自己當做了哪戶有錢人家的小姐,為了省去麻煩,索性朗聲自報家門,“本宮封號昭陽,乃是大梁的公主,不管你是什麼人,奉勸你一句,還是趁早離開得好。”

這聲音響起,耶律戰方記起了是誰。二人既是當年上元節有過交集,他不免動了讓這位公主殿下帶他入京的心思。

拿定了主意,他自樹上一躍而下,衣袂翩飛,剛好落在她身前三尺遠的地方,腳下是盎然春意,唇邊是繾綣笑意,他開口道:“公主可還記得在下?”

在上京的那兩日,許是他們最好的兩日。沒有相悖的立場,沒有橫亙的家國,有的隻是一晃經年的驚鴻振翅掠過。

耶律戰本意也是親眼看看梁朝,此番同昭陽一道,也省了不少麻煩。

第二日他們進了一家小廟――這小廟正是耶律戰同契丹使團互通消息的據點。在同住持攀談之時,耶律戰不動聲色地打了個手勢,從住持手中接過信條,將其收到袖中,一回頭看見昭陽正在簽筒裡抽了一根簽出來看。

他匆匆一眼,認出是枚凶簽,便徑直將簽從她手中抽走,扔回簽筒,“公主這簽抽得不做數。”言畢淡淡瞥了住持一眼,住持便接道:“施主,這簽筒確是不能用了的。”

昭陽原本也並不怎麼信這個,並不深究,隻興致衝衝地拉著耶律戰,接了兩柱香,遞給他一柱,“許個願罷,聽說是極靈驗的。”

耶律戰依言接過,拜了兩拜,正要去插進香爐裡,卻發覺昭陽正偷偷瞥著他,他甫一轉過頭去,昭陽便慌忙低下頭,認真拜了拜。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廟裡的時候,昭陽在前麵,笑著轉過身來,一麵倒退著往後走,一麵問耶律戰道:“你許的是什麼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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