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老夫人不想做這個惡人,卻也知曉此事若有她的參與,裴晏舟隻會對著她撒氣,這才讓自己來了這麼一趟。
且這話說得好聽,可她又有何資格來回一句不願意。
“奴婢自是一切以老夫人和世子為重。”
“就知道你是個乖巧的,你隻管放心,雖我這老婦做不來晏舟大事的主,但往後許你條出路,也不見得真是難事。”
正說著,外頭便傳來了些許動靜,原本該是嬌俏的語調,卻在踏進屋子後自覺收斂了不少,收起了張揚,規規矩矩地來到前頭請安。
是府裡頭的姑娘,大房的裴芳霖和二房的裴溫姝
兩人與宋錦茵打了個照麵,一個臉上露出抵觸和厭惡,一個下巴輕抬,怎麼也看不上這個曾有過表小姐身份的婢女。
“祖母。”
“你二人倒是難得結伴而來。”
“我來尋柳側夫人陪我回去刺繡,在外頭碰到了大姐姐。”
裴芳霖今年剛及笄,比裴溫姝小上一歲,在裴府姑娘裡排行老二,是國公爺妾室所生。
宋錦茵聽見這話,半垂著的頭又更低了一些。
二姑娘裴芳霖的姨娘身子不好,柳氏逐漸在後院站穩腳跟之後,不知是有意還是好心,對這位二姑娘頗為上心。
這一來二去,二姑娘裴芳霖便越發和柳氏親昵了起來,瞧著也更像是一對母女,不僅每日都要見上一麵,還會撒嬌賴在她身側,偷摸著喚幾聲乾娘。
宋錦茵曾見到過兩人的相處。
一日二姑娘在院中崴了腳,正逢她被大姑娘裴溫姝扣下出氣,柳氏過來急匆匆地將二姑娘接走,半分目光都未分給她,任由她後背被抽上鞭痕,薄裙滲出血跡。
“你啊,也不怕你姨娘吃味。”
“姨娘不會的,柳側夫人待我極好,我姨娘可感激柳側夫人了,巴不得我整日在側夫人跟前陪著。”
裴芳霖說罷還不經意地掃了旁邊垂頭不語的宋錦茵一眼。
她討厭宋錦茵。
不喜她是柳側夫人的親生女兒,也厭惡她曾與那位故人有過親密的來往。
不知是不是擔心柳氏被這便宜女兒分去了注意,裴芳霖竟頭一次當著老夫人的麵失了規矩。
她上前挽住柳氏的胳膊輕輕搖了搖,撒嬌道:“側夫人今日答應了陪我的,可不能食言。”
“瞧你這霸道勁。”
柳氏笑得極其溫柔,側身輕輕撫了撫她肩上的細微褶皺,又握了握她的手,“也不知去哪瘋跑了一圈,待會出去鬥篷可要係好了,手這般冰涼。”
“那側夫人待會同我一起回去?”
“真是拿你沒法子,老夫人跟前,你的規矩呢?”
聽著這寵溺的話,宋錦茵再沒了待下去的心思。
她福了福身子,退出了這間熱鬨的屋子。
而自始至終,上頭那個華貴的婦人,都沒抬眸看她一眼。
迎風踏上回院子的路,宋錦茵借涼風吹回了清醒。
老夫人心善大方,但這並不妨礙這位麵上和藹的老人事事都帶著算計。
那句“許你條出路,也不見得真是難事”,看似是在替她著想,實則卻也是在拐著彎敲打。
讓她時刻記著,她宋錦茵為奴為婢,沒有任何能選擇的餘地。
可宋錦茵本就是石壁上長出的花,既然讓她嗅到了生的氣息,那她絕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