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嚴重?”
長公主眉頭緊蹙,眼中露出擔憂之色,“為何沒進宮裡請太醫?若是真落下病根引發舊疾,往後可如何是好?”
“長公主不必憂心。”
裴晏舟咳了咳,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垂著頭的宋錦茵,說得緩慢:“不過一點小事,家中婢女過於憂心罷了。”
“是奴婢的不是,宮中今日來了太醫,正在外頭候著,奴婢一時嘴快,惹得長公主心焦。”
宋錦茵接過話頭屈膝請罪,“還請長公主責罰。”
“怎得還責怪上婢女了?她不說,你便又打算硬抗?且不說陛下如今對你的看重,就說你與景修多年好友,在本宮眼中同親子無異,如今你為了救他差點遇險,若還要對本宮隱瞞傷勢,你要本宮如何自處?”
“是晏舟的不是,隻是眼下既已無礙,臣不想讓景修心生愧疚罷了。”
床榻上的人眉心緊擰,似是咳得有些難受。
戰場白骨堆裡走下來的人,如今臉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上,這一瞧,不免更讓人心驚了一瞬。
“他若連你的救命恩情都不記著,往後還能成什麼事?罷了罷了,也是本宮來得太急,該等你好一些再來探望才是!這幾日你好好養傷,本宮知你性子,那些個金銀珠寶送來也俗,你隻需記得,昨日之事本宮記在了心裡。”
頓了頓,長公主又看向宋錦茵,開口囑咐:“你等好好伺候,萬不可讓世子有半點閃失,若府裡頭有缺的,儘管派人來我長公主府。”
“是,奴婢明白。”
宋錦茵又屈了屈膝,沒有一點普通丫鬟的扭捏和小心翼翼,甚至還刻意收斂了眉眼嬌色,沉穩自持,讓長公主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她見過的丫鬟無數。
除了宮裡在前頭伺候的那一些,麵上再穩妥的丫鬟,第一次見她也沒有不畏懼的。
眼下這個小丫頭神色未變,回話時也始終沉著性子,沒有絲毫不安和忐忑,想來能留在晏舟身側伺候,確實不隻是因著這張臉。
長公主離開後,宋錦茵便跟著大夫下去聽了些吩咐。
今日確實有太醫趕來,她倒也沒說謊,隻是將裴晏舟的傷勢說重,一半是因著她的猜測,一半也是想起了昨夜他昏迷不醒的模樣。
那樣湍急的河水,想想都讓人後怕,可他竟是隻字未提。
整個國公府,直到今日長公主來,才知曉了此事。
裴晏舟見她跟著下去,沒像昨夜那般留她,隻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
麵色帶著若有似無的愉悅。
王管家暗自打量了一二,才開口道:“錦茵姑娘這一開口,倒是說的剛好,也免了旁人的傳話。”
“她性子雖倔了些,但向來聰慧,不用多說便能猜到局勢。”
王管家眉心跳了跳,懷疑自己聽錯了,一時語塞。
他倒是知曉宋錦茵向來聰慧,可這話從世子嘴裡說出來,還說的這般坦然自傲,倒是稀奇。
隻是心中雖有嘀咕,王管家還是笑著接過了話頭。
“可不是,今日一早,宮裡頭便讓太醫領著藥材出了宮,長公主這一趟來府,也大張旗鼓地送了不少珍貴物件,想來這次,這兩位貴人是真記上了爺的好,再加之錦茵姑娘適才添的那一嘴,長公主該是真聽了進去。”
“一條命都差點搭上,不記一些好,豈不是太虧。”
裴晏舟語氣漫不經心,一手隨意拂過宋錦茵臥過的枕,想起她適才的糾結。
旁人或許隻道她說得坦然,但宋錦茵跟在他身側這麼多年,從她開口回長公主的第一句話開始,他就知道宋錦茵生了忐忑。
隻是那忐忑大抵也不是害怕長公主,而是因著她自作主張說起了他的傷勢。
裴晏舟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
昨夜他隻當宋錦茵過來,是因著無法推脫,並未上心,但眼下看來,他隨意說的那些話,竟是都被她聽了進去。
知曉他不得不跳河救人,也知曉這虧,不能白吃。
思及此處,裴晏舟便想將人喚回來,心緒波動間又忍不住咳了咳,隻得順手先接過王管家遞來的帖子和信件隨意翻了翻。
隻是剛看了幾眼,老夫人就匆匆來了竹雅院,他雖疲於應付,但老夫人到底不是旁人,隻得將人請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