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舟不知旁人心中所想。
他看到的隻是宋錦茵淡漠的眉眼,同最開始一樣,不看他,亦或是輕飄飄的一眼,水眸裡始終映不出他的影子。
他慍怒漸深,懶得聽林景修在後頭的提醒,隻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往旁邊扯了扯。
見宋錦茵眼中閃過驚慌,終於有了不同的神色,裴晏舟漂浮在半空的心才落了下來。
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哪裡不對。
隻是慍怒到底是擾亂了思緒。
裴晏舟將人扯到身側,喚了一聲倉凜,再看向裴溫姝時,眼中寒涼將人壓迫到不敢抬頭。
這瞧著哪是兄妹,分明就是在看一樣沒有溫度的物件。
“你今日是為著你母親和裴瑾之過來的?”
“是......我想我母親和哥哥了,如今冬日,我也怕他們吃苦,尤其是我母親,她畏寒,在那莊子上待久了,怕是......”
裴溫姝喉間咽了咽,哪還敢說敘舊那等瞎話,隻能挑些好聽的來說。
若不是實在吃不了被嬤嬤盯上的苦,也看不慣那些個狐假虎威的妾室,她哪裡會想到來尋宋錦茵,試圖哄著她去吹一吹枕邊風。
“既然你喚我一聲大哥,我也不好次次駁了你的麵子。”
裴晏舟勾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隻是你母親回府,裴瑾之回京,和撤了你身側的嬤嬤,這三樣,我隻能允你一樣。”
“我見你這般掛心齊氏,想來怕是會選讓齊氏回府,我這便讓人......”
“不,大哥!”
裴溫姝驀地抬頭,在裴晏舟下令前趕忙喚住了他。
“我想請大哥撤掉我身側的嬤嬤,我,我到時一定自己好好學規矩,等著母親和哥哥回府!”
“不擔心你母親畏寒,在莊子上吃苦了?”
“自,自是擔心的,隻是裴家的莊子想必也不會太差,且都是一家人,大哥應當也,也不會真忍心看著我母親受苦。”
“那可說不好,聽聞你母親那,已經有了凍死的人。”
裴晏舟輕嘲道:“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想好了,讓我撤了你身側的嬤嬤,而不是其他?”
“是,大哥,我想好了。”
裴溫姝咬牙點頭。
跟著那老嫗婆學規矩的苦她是一點都不想受了。
左右有父親在,她母親也不會真到挨餓凍死的地步,最多便是比府裡難捱一些,還有她哥哥,怎麼也輪不到她操心,大不了到時再去祖母跟前說說好話,哄一哄。
裴晏舟見她應得極快,眼中閃過譏諷,應了她的話。
“既如此,我便允了你這事,隻是最終還是要讓祖母知曉,你先回去,晚些時候,我會讓人去祖母跟前,替你說說好話。”
“多謝大哥!”
裴溫姝鬆了口氣,離開時她抬眸看了看一直在後頭的林景修。
早些時候沒注意,隻覺得他一直跟在大哥身後,瞧不出什麼厲害之處,如今男子身形挺拔,負手站至一側,眉眼冷峻似在沉思,裴溫姝不免就多看了兩眼。
惠安長公主的幼子,實打實的天潢貴胄,樣貌雖不及大哥,卻也生得一副俊朗模樣。
若是能同他親近一些,往後興許就不用再看她大哥的臉色。
這般想著,從林景修身側經過時,裴溫姝心跳不免就快了一些,想著旁人,忽略了腳下的路。
這一失神,便踩上了旁邊石子,腳一崴,身子失了穩當,朝著旁邊撲了過去。
話本子裡的溫香軟玉抱滿懷並未出現。
看著一具身子朝著他倒下,還在沉思的林景修,極快地往旁邊退了幾步,甚至還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袍子,生怕被她借力抓上。
下一瞬,耳畔傳來紮實的一聲悶響。
宋錦茵被這動靜嚇了一跳,往後一退,差點踩上石階,被人順勢環住。
“林景修你!”
裴溫姝想不到這人竟會如此無情,不僅不願搭把手,還將她視為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經過的奴仆見狀都背過了身,連常年沒多少情緒的倉凜也抿唇錯開了視線。
院裡唯有林景修沒忍住笑出了聲。
“裴大姑娘喚在下作甚?眼下未到年節,裴大姑娘行如此大禮,可是想要賞錢?”
“你!誰要給你行禮!”
裴溫姝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灰塵,惱羞成怒地指著林景修,可隨即看到旁邊大哥的臉色,又隻得生生將怒氣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