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祿院裡並沒有宋錦茵的聲音。
裴晏舟蹙眉掃了一圈,發現竟是連碧玉也沒見了身影。
“彆瞧了,我讓她去後廚替我做些吃食,柳氏手藝好,想來錦茵丫頭也不差。”
“祖母可是有話交代?”
老夫人提起柳氏的目的太明顯,裴晏舟沒有回應這話,轉而問起了正事。
“聽外頭打探消息的人說,你昨日為博美人一笑,鬨出了不小的動靜,這是不打算避著人,確定了想娶許家姑娘?”
“祖母可會阻止孫兒?”
“你主意大,我又老眼昏花瞧不清人,自是沒打算插手。”
老夫人接過煎好的藥,沒瞧他,但語氣卻不像不插手的樣子。
“當初我差點被葉晚秋蒙騙,以為她是個識大體的性子,結果鬨出了這麼件醜事,如今我雖覺得許家姑娘性子孤傲,同你並不相襯,但若真說,你估摸著也不會聽。”
“怎會,祖母的話,孫兒自會掂量一二。”
“既是會掂量一二,為何我送去你院裡伺候的婢女,一個個都被你送了回來?正妻未娶前,我自是不會讓你納妾,但伺候的人,總不好隻有一個宋錦茵,尤其許家姑娘那樣的性子,如何容得下你對一個婢女獨寵,到時你後院鬨得雞飛狗跳,你讓我裴家臉麵往哪放?”
“孫兒對宋錦茵,怎會是獨寵?”
裴晏舟生了不耐。
還以為這番過來會說起二房之事,卻沒想到老夫人趁著這個間隙就想插手他的後院,一門心思隻想著送人進來。
可他如何不知老夫人打的如意算盤,不過是一邊想讓人留下伺候,一邊又想安插幾個眼線,怕他往後行事不受裴家所控。
“祖母到底想聽孫兒說什麼?是應下送婢女進院子,還是打壓宋錦茵,亦或同許幼宜撇清關係?”
話裡有隱忍的怒氣。
屋外宋錦茵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金絲麵和一碟芙蓉糕,停在靈翹身側。
裡頭動靜不小,聽著便是要緊事,宋錦茵不知該不該進去,糾結了片刻。
眼見著麵不能久放,正準備打簾而進,卻聽見了那道熟悉的聲音,似有不耐和嘲諷。
“孫兒不會讓宋錦茵影響到未來世子妃的臉麵,最多就是給她安一個後院妾室的身份,祖母思慮如此周全,應當也知曉,她在孫兒身側多年,若就這麼棄之不顧,外人可不會歎一句裴家的好。”
“且,大夫曾言她難以有孕,如此一來她便更挑不起事,若祖母還是如此操心我竹雅院的事,往後再送來婢女,孫兒收下便是。”
“這些,祖母可聽得滿意?”
宋錦茵耳中嗡嗡一片,她也不知自己聽進去了多少,隻知道若是再等下去,她興許就沒辦法踏進這間屋子。
靈翹替她打起門簾,輕微響動傳進屋內。
裴晏舟話音剛落,便見著端著吃食進屋的宋錦茵。
知曉她該是聽到了自己適才的話,也知曉這裡頭興許不是巧合。
裴晏舟薄唇緊抿,黑眸逐漸溢出碎冰,大袖中的手微微發緊,隻想同上頭的人撕破臉,再將人拉至身側。
思緒紛雜,裴晏舟想,她應當能明白,自己對老夫人那些話裡的怒氣和嘲諷才是。
可宋錦茵對裡頭的動靜置若罔聞。
她將吃食遞給傅嬤嬤,而後退了幾步,恭敬道:“奴婢手藝不佳,也不知老夫人的口味,便尋了後廚裡本就吊著的高湯下了一碗麵,老夫人隨意嘗嘗,奴婢不敢叨擾,便先行退下了。”
從頭到尾,宋錦茵除了行禮,就沒有再看裴晏舟一眼。
她也不想去看。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在裴晏舟眼裡,身孕不過是可以拿來挑事的把戲,而施舍她一個後院身份,也不過是因著這幾年的伺候。
聽起來多少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