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李婉清說話聲音明顯有些收斂,許是因著守在姑娘另一側的主子,她整個人老實了不少。
一切是難得的平靜。
......
直到外頭臨近日落,小院裡的人才起身離開。
裴晏舟今日的話極少,目光一直落在宋錦茵的身上,看她瞧著林景修和李婉清吵架,一時分不清她到底是為什麼這麼高興。
但隻要小姑娘沒再想著趕他走,他便能忍受一切原本他不喜的嘈雜。
“湯替你煨在火上,晚些時候要記得喝。”
在她開口讓他回去前,裴晏舟先一步說了話,“若是有不適,我就在隔壁,這些燈都不用滅,我會在院中等你睡著,再來替你收拾。”
“你不必如此......”
“就當我是為了自己的心安。”
裴晏舟替她將熱水倒入壺中放好,再看向她時,一側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
想替她捋一捋碎發,可瞧著如今滿眼清醒的宋錦茵,他突然就生了怯。
離開前,裴晏舟又回頭看了一眼,步子有些猶豫。
“若那日在客棧,我選擇留下這個孩子,你還會走嗎?”
宋錦茵看著他,眼中閃過迷茫。
那日在客棧,他風塵仆仆一路追來,與她僵持在雨夜,周身寒意攝人,她差點就以為會死在他手上。
可即便如此,那些害怕,也終究比不上他說出話讓人絕望。
如今裴晏舟站在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問,倘若那日他選擇留下這個孩子,一切會不會有不同,宋錦茵的心,突然就像墜入了滿是白霧的林間,怎麼都瞧不清方向。
許久,她眼中的迷茫才散去,輕輕點了點頭。
她還是會逃。
行到如今,她與裴晏舟之間的問題,早就不止這個孩子。
在有這個孩子之前,她想的從來都是離開,而撐著她在國公府活下去的念頭,也都是離開。
“你其實都知道的,不是嗎?當初在竹雅院,你發了那麼多次火,皆是因著知曉我想要離開。”
宋錦茵的聲音輕輕柔柔,像是能落到人心底的羽毛。
她沒有騙他,而是選擇在這樣一間簡陋逼仄的小院,在一堆柴火前,同他心平氣和地說起之前。
“我在那裡,太累了,可我又想好好活著,想去尋一尋爹爹,再看一看外頭的熱鬨。”
裴晏舟喉間乾澀,半晌都說不出話。
可瞧見麵前那雙眼,他想了許久,還是壓下了沉悶,“你父親......我會替你去打探。”
轉身時,裴晏舟嘴角強撐的笑意停下,眼角帶著濕潤。
不僅是因著她離開的決心,還因著一日落,便離他放手,又近了一日。
兩間小院同時陷入了寂靜。
隻是在夜半,男人來替她熄了燈,又在她屋裡小桌旁閉眼眯了眯,便又踩著月色出了小道,直奔城外福安寺。
......
宋錦茵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今日一過,繡坊那處便能連著休息八日,比彆處還多了一日。
起身時,床邊角落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宋錦茵眨眼瞧了瞧,竟是一方深色手帕。
看著眼熟,不是普通料子,想來,該是裴晏舟的物件,隻是她記得,裴晏舟已經許久未用過這東西。
宋錦茵撿起手帕,正準備疊好放在桌上,可目光剛落下,她便瞧見了上頭有不一樣的暗色。
昨夜耳畔隱忍的輕咳又一次浮現。
原以為是夢,沒承想竟是他一直守在身側。
宋錦茵握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倏地想起那日在隔壁小院經過時聞見的藥味。
可她默了半晌,最終隻是倒了些熱水,將帕子放進了水中。
這樣的料子不同於普通手帕,浸泡一次,大抵便難用二回,可即便不洗,沾了臟汙的東西,他也依舊不會再用第二次。
宋錦茵將東西洗完晾好,這才關好院門行去了繡坊。
帕子用不了第二次,就如同她與裴晏舟兩人,沒法子再重新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