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身泛舊衣裙站在後廚一角，見著端出去的吃食沒有撤回來，她鬆了口氣，擦了擦手，小心地從後頭繞了出去。
有婆子領著浣洗丫鬟經過。
見她生麵孔，又是一身不知穿了多久，已經洗得發白的衣裳，偏偏行走間無端透出一股子端莊的模樣，婆子不免就多瞧了一眼，開口喚住了她。
“等等。”
柳氏停下，順著聲音瞧了過去，一下便瞧見了領著丫鬟的婆子。
皺著眉，正上下打量著她。
“你是今兒個新來的？”
柳氏垂眸。
雖不知這座宅院裡有多少京都城來的人，但眼前這幾個，明顯是洛城本地的婆子丫鬟，隻留在後頭做些浣洗灑掃的粗活。
隻是領頭的婆子到底是比她大了些年紀，柳氏朝著來人福了福身子，應了句是。
婆子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
半老徐娘她見過不少，可麵前這個，雖瘦弱憔悴，但仍難掩美人模樣，即便一身破舊衣裳，也遮不住她身上隱約透出的從容。
像大戶人家出來的婦人。
可婆子最是瞧不得這等裝模作樣之人，端的再華貴，到了這後頭，還不是得和她們一樣，規規矩矩聽人差遣。
想罷，婆子撇了撇嘴，想起自己比她們高上一等的身份，輕哼道：“既是新來的，便該多找些活乾，家中老爺請著你來逛園子的不成？”
後頭跟著的丫鬟見狀，趕忙順著婆子的話點頭道：“可不是，在這後頭，任你是誰，都得聽我們王婆的，還不快跟上來，今兒個有的是要浣洗的衣裳！”
見她一直安靜聽著，未有任何動作，丫鬟順勢便上前扯了扯。
她們這些人是去不到前頭伺候的，更彆提瞧見前頭的貴人，若想平日裡少做些粗活，她們便少不得要巴結管著她們的婆子。
今日這王婆便是其中之一。
眼前見著王婆像是不喜這新來的婦人，丫鬟心裡自然便有了心思。
“趕緊的，再慢一些，中午也彆想著能吃上飯！”
柳氏算了算時辰。
她來這後頭，本是隻能乾粗活，為了讓裴晏舟消氣，也為了避開不讓茵茵瞧見。
可她自知身子越發不好，興許時日無多，思慮下唯一的請求，便是盼著倉凜能允她進後廚，替茵茵做些吃食。
柳氏想，茵茵的孕吐大抵有些隨她，那時她便是如此，不吐個天昏地暗便難得消停。
眼下她雖不敢完全用曾經的手藝，但帶一些安陽縣的味道，約莫也能讓茵茵吃得順口一些，少吐一些。
隻是若要被叫著去浣洗，不知會不會耽擱午膳。
“哪裡來的刁奴，我們王婆還叫不動你了？”
丫鬟沒了耐心，又扯了她一把，順勢狠狠掐住她的肉，柳氏不欲同人鬨事傳到前頭，隻得先出聲應下。
後廚裡本就一直煨著湯，她浣洗完再趕過去，添上一兩道菜，應當也還來得及。
柳氏回過神。
小臂上隱隱還有被掐的疼痛，可她知曉，這樣的拉扯，抵不上曾經茵茵受過刁難的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