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茵見她因自己生了氣,心中升起暖意,沮喪的心緒一下就被輕風掃了個乾淨,“我也隻是偶爾才這般想,畢竟同爹爹九年未見,剛相認,自然會有些拘謹,但你瞧我今日與爹爹相處,不就比昨日要更親近?”
雪玉抿唇想了想。
今日姐姐因著世子的傷急得不行,和將軍在一處,確實有了些許依賴父親的樣子,同以往獨自強撐的時候不一樣。
“那姐姐如今想好了嗎?等身子穩妥些以後,姐姐會動身去嶺南嗎?”
“會。”
聽聞此話,宋錦茵點頭,目光中透著向往。
正待繼續開口,卻見麵前的姑娘癟起了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她一時有些微愣,下一瞬,小丫頭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徹底擠走了宋錦茵心底最後一絲沉悶。
“嶺南那麼遠,姐姐一定不會再回來了吧?我沒有什麼本事,這些年在竹雅院也多虧了姐姐看顧,可若是姐姐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能不能把我也帶上,他們都說我這段時日穩重了不少,往後我一定能照顧好姐姐。”
“跟著我去,你就不怕那處比不上京都,往後連家都回不了?”
“怕,但曾經姐姐護著我的時候也沒怕會遭連累,還替我扛下了無數責罰,如今姐姐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我自然也想護在姐姐身側,我沒有什麼本事,但我好歹有一條命。”
“傻姑娘......”
遠處得了令護送宋錦茵的倉凜隱於夜色之中。
聽著前頭陣陣哭腔,他眉心緊了緊,心中有些發悶。
隻是還未容他細想那莫名心緒,院外樹影下,一道羸弱身影如枯葉一般搖搖欲墜,幾乎快要倒下。
他握緊手中長劍,雙眸頓時迸發出冷戾之色。
沒有月光的院子像是墜入黑暗的孤島,漂浮於瞧不見邊的渡河之上,廊下的人看不清院中之景,而院中的人也難看清院外的夜。
可他是倉凜,長眸微眯,寒意還未曾散開,他便瞧清了那人的模樣。
是臉色蒼白的柳氏。
柳氏偷偷來瞧不願再見她的女兒,卻沒曾想,她竟在這無邊暗夜聽到了宋致生的消息。
白日裡後院那些人的議論在她腦中響起。
她原本未曾在意,如今才知,那位因一場長達幾年的戰役殺出一條血路的將軍,那個讓還在養身子的茵茵親自操勞的男子,竟是她在大水中失了蹤跡的丈夫。
或許再也提不得丈夫二字。
她已經是破敗的柳氏,是墜入泥濘的狠毒婦人,是舍棄女兒的狠心之人。
連憶起那道身影,她都沒有資格。
可她還是會忍不住去想,曾經梨花盛開似雪,她的心上人騎於大馬之上,幾經奔波趕回安陽縣,穿過條條街巷,隻為了來給她送一支簪花。
那時她還不是誰的夫人,她是嬌娘,是柳家姑娘。
有一道目光落到了柳氏身上,帶著些許壓迫,逼得她從回憶中清醒。
不用想便知是倉凜,不許她此時出現在茵茵麵前,毀了她的平靜。
她扯出一抹笑,空洞的目光對向那片暗色。
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茵茵麵前,怎麼可能再讓茵茵難受。
可她卻也舍不得離開。
她還想再聽一聽那位將軍的消息,聽一聽他如今的生活,和曾經的宋致生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