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 / 2)

用過晚膳,我振作了精神,乘著暮色在水仙池畔將整套小離山棍法練了一遍,又打了一套拳,剛收了勢,便聽得腳步之聲。我隻道是程進,回頭卻見是言眺,他雙手捧著一托盤,道:“三哥,我熬了一碗藥,給你調理脾胃,你這就趁熱喝了罷。”

我不想喝藥,皺了皺眉道:“好好的調理脾胃作甚?你不是說我沒有大礙麼?”

言眺有些焦急道:“三哥忘了兩個月前在澤蘭城吃的那些絕衰草?雖說毒性甚小,畢竟也是毒物,如今空閒下來正該吃藥調解調解,不然,總是難免傷身。”

他垂下頭,道:“這些草藥都是我親自去玨州城裡采買的,你喝的這碗,是我親手煎的,三哥就算不愛喝藥,看在我的份上,也該將這碗藥喝了。”

話說至此,我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隻有端起碗來喝藥。

湯藥不燙不涼,恰到好處,想來他也是算好了時辰煎的藥。

我喝完了藥,伸袖抹一抹嘴,右手便將空碗遞過去給他,他慌忙伸手來接,一觸到我手指,不知怎地,手卻一縮,明明已接到手的空碗竟沒接住,直往下墜,眼看便要落在地上打碎。我不假思索,伸腳一挑,藥碗複又回到我右手中。

言眺神色無比慌亂,也不敢看我,隻匆匆瞥我一眼,便轉過目光,道:“我……今日身子……不太爽利……先回去睡了……”轉過身便走,連碗也忘了拿。

我有些奇怪,待他走出好幾步,才想起問道:“四弟,這藥澤蘭城裡的將士們都有了麼?”

言眺頭也不回地道:“都有了。”寒風裡這三個字略帶了顫抖之意,也不知是山上風大還是他身子確實不爽。

第二日早膳後,湯藥卻由一名親衛隊送來。

我有些擔憂,怕他果然病了,正要去看他,程進忽來通報道:“大將軍差人來報,說是有一個頭戴白色羽冠的女子牽了一匹白馬,來到轅門,說是送給主公今秋的加冠之禮。那白馬與先前主公騎的一模一樣。”

我猛地跳起,顧不得答話,隻展開最快的輕功身法,一路飛掠下山,直到轅門口,卻隻見到白馬與張遠。我劈頭便問張遠:“我師父呢?”張遠怔得一怔,道:“那戴羽冠女子已往西去了。”

我丟下張遠,往西疾奔而去,一路卻始終不見師父的身影,再往前便是幾股分叉道口,再也無法追趕。我停下腳步,心中又是不知所措又有幾分失意:“師父明明已到了積豔山,卻為何不肯來見我一麵?她若是不願見外人,又為何不在分叉道口等我?她本已說了我冠禮之時來見我,如今提前來送我白馬,莫非是不來參加我的冠禮了?”

我回到轅門,張遠仍等候在此,見了我的神情,道:“主公沒有趕上尊師麼?”

我點點頭,張遠安慰道:“想來尊師此時尚不宜與主公會麵,主公且放寬心,既然是師徒,尊師日後定會來與主公見麵。”

我自忖近些時日來的所作所為沒有對不起她教誨之處,料想她並非因惱我而不見我,略減了幾分沮喪之情,仔細打量張遠身旁的白馬時,不禁又驚又喜,幾乎要喊出聲來。

毛色純白,長鬃垂地,琥珀色的雙眼靈氣十足,眼前的馬與我先前的白馬一般無二。若非我確信我的白馬已死在澤蘭城下的箭陣裡,我幾乎要以為是它又死而複生了。

張遠也驚奇道:“這馬與主公先前之馬一模一樣,是否便是原先那匹?”

我搖一搖頭,正想伸手去摸摸馬鬃,白馬猛一擺頭,側身躲避,又朝我一聲嘶鳴,甚有脾性。

張遠笑道:“不是原先那匹!”

我好勝之心頓起,拉過韁繩喝道:“我這便來馴它!”

馬場上,眾將士見我又要馴馬,且新馬與原先之馬一模一樣,紛紛圍攏上來觀看,一邊摩拳擦掌恨不得親自下場,一邊興高采烈吆喝助威。

看來眾將士並未因斥候一事記恨我,我心底總算輕鬆一些,也向眾將士笑了笑。

我雖有內功與巧勁,要馴服尋常戰馬不費吹灰之力,馴服這匹白馬卻也費了一個多時辰。畢竟,這是一匹心性已定的成年馬,並非如先前那匹馬,從小便跟了我,宛如好友般一起長大,脾性和喜好我都了如指掌,根本不用馴服。

牲畜也罷,人也罷,相處時間少了,互相了解便也少了。

牲畜與人卻又不同,與牲畜相處久了,互相了解便越深,與人相處久了,了解卻未必越深。蓋牲畜不會作偽,人卻往往擅長作偽。

我下了馬,在將士們的歡呼聲中離了馬場,轉過一個彎道,忽見甘允候於一旁道:“聽程都虞候說主公在馬場馴馬,便在此等候。”

我點點頭道:“承奉郎請說。”

甘允直起身來道:“如今盟軍大勝,郭隨也逃了,主公也已平安歸來,趙儲芫送信來說要協商分地一事。”

這倒確是一件大事,我想也不想道:“此事便請亞父定奪。”

甘允道:“大元帥意下,便由我去商議此事。”

我想起那日他對峙路申的口才,點頭道:“你去最合適不過,便全權處置罷。”

甘允領命,道:“我明日便動身。”他頓得一頓,又道:“我聽程都虞候說,主公已有多日未去見大元帥。”

我心下一怔,轉頭見張遠已離我甚遠,我身後隻跟了兩名親衛隊,便將白馬韁繩交給這兩人,令他們將馬牽去半山腰的馬廄,道:“不錯。唉,那日斥候之事後,我始終心神不寧,恐衝撞亞父,因此想過幾天……”

甘允麵色平靜地道:“主公愛惜將士,我一直都看在眼裡。但大元帥一心為了主公,我也看在眼裡。斥候之命雖重,但軍法更重,若主公仍是對此事耿耿於懷,暗中埋怨大元帥,難免會傷了大元帥之心,畢竟主公將來欲坐天下,最為依仗的便是大元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